只不過說來也巧,她竟在門外遇到了前來述職的沈戈,也就招呼著對方一同外出了。
要說這京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沈戈還真是有幾分見解的。
因為曾經(jīng)他身邊也有一位千嬌百寵的公主殿下。
他關(guān)注這些也是為了她……
京城,沈府。
“快點兒洗,等你把這衣裳洗完了,前面兒的早膳還等著你送呢!”
洗衣房前,膀大腰圓的婆子將一堆臟衣裳丟在地上,冷眼看著面前面白如紙的鳳鳶。
與其說是面白如紙,不如說鳳鳶此刻身上除了露出來的地方,似乎已經(jīng)沒有一塊好肉了。
這些日子她不是沒有試圖反抗過,她曾是公主,是高高在上的貴人,這些賤人憑什么給她臉色看?
他們憑什么讓她去伺候人?
所以她總是反抗,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她說她是公主,是公主??!
可一遭謀反,她已成了庶民,成了人人白眼的罪人……
她竟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她好像還不如庶民了。
因為她沒有錢財,沒有地位,沒有愛她的丈夫,也沒有傍身的兒子……
當(dāng)然,更沒有了如日中天的外家。
一夕之間……
曾經(jīng)低眉順眼恨不得給她當(dāng)狗的奴才們變了,說著愛她寵她一輩子的夫婿變了,婆婆更是立馬為她丈夫納了妾。
她可以被隨便打罵,她要做最臟最差的活兒,她吃不飽,她睡不著。
反抗嗎?
她反抗了啊。
可等待她的不過是更重的毒打罷了。
“哎呀別洗了!少爺與珍姨娘、柳姨娘醒了,還不快讓她把早膳送過去!”
這邊的婆子還沒罵完,另一位管事婆子又大聲嚷嚷道。
“好嘞,她來了,她這就來!”
婆子連忙應(yīng)承管事,同時伸手掐著鳳鳶腰下的軟肉道:
“叫你快著點兒呢!一會兒要是誤了少爺和姨娘們用膳的時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鳳鳶不,只是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前,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有些麻木了。
她就這般渾渾噩噩來到膳房,稀里糊涂的端起十分沉重的早膳,然后一步步走到她昔日的住所。
這里雕梁畫棟,雪景映照著明池,是沈戈為討她歡心精心布置的。
他們夏日在檐下飲茶,冬日則在橋邊賞雪。
她迷迷糊糊間,甚至能看到他們兩人相攜走過石橋,一起往屋內(nèi)而去的影子。
但冰冷的現(xiàn)實很快告訴她,這兒只有她自己了,且這為她精心布置的地方已經(jīng)不屬于她了。
“快點兒!姨娘們都餓了!”
管事婆子厲聲呵斥,聞的鳳鳶不得不加快腳步。
可她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吃過飽飯,身上的衣裙更是單薄至極,所以當(dāng)她被迫加快腳步時,整個人似乎都飄了起來。
然后她便聽到一陣杯盤碎裂之聲,她覺得她的胳膊好疼好疼……
哦,是她摔倒了,血,好多血啊……
“啊啊??!我的臉,嗚嗚嗚嗚,我的臉……”
幾乎在她意識到自己摔倒的同時,一道尖利的女聲也隨之傳來。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只見她的夫君沈恒衣衫不整,卻以最快的速度跑向那尖叫之人。
“珍兒,珍兒別怕,別怕,夫君在,夫君在的!”
珍兒……
哦,是沈恒新納的珍姨娘啊。
她記得對方這兩日正是得寵的時候呢。
這不,沈恒正將女人摟在懷里,一疊聲的喊著快請大夫來。
而這珍姨娘就真受了多大的傷嗎?并沒有,在鳳鳶看來不過是一條極細(xì)的口子,再不處理就要愈合了。
反倒是她,她身子似乎越來越輕了。
“夫君,她,她一定是故意的嗚嗚嗚,珍兒臉上若是留了疤,你以后肯定就不愛珍兒了嗚嗚嗚……”
珍姨娘還在大吵大鬧,沈恒卻耐心的哄了又哄。
終于,沈恒冷冷的看向了倒在地上,如今灰頭土臉,早已沒了公主尊榮的鳳鳶……
“來人,把她拖出去跪著,什么時候珍兒滿意了,什么時候再叫這賤人起來!”
這一刻,他的話語冷的像冰。
在被管事婆子等人托著往外時,鳳鳶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淚。
這淚不是為沈恒的冷漠留的,而是為她當(dāng)初識人不清而落的。
“你可要跪好了!若是跪不好,老奴只能找人來盯著你跪了!”
管事婆子打著傘,看跪在地上的鳳鳶瑟瑟發(fā)抖。
殷紅的血落在地上,很快便被白雪吸收,化作了點點紅梅。
鳳鳶覺得她就像風(fēng)中的燭,隨時都可能被風(fēng)雪湮滅。
也就在這時,她又聽見婆子叫道:
“看什么看!還不快去忙你手里的事兒去!今兒個的活兒干完了嗎!”
清掃碎片的小廝聞,立刻就端著碎片走了,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可當(dāng)他把碎片倒掉后,他卻咬了咬牙,將手里的活兒一丟,冒著小雪快步往沈府門外跑去。
“公主當(dāng)真是真性情,街邊小食也能讓您吃出山珍海味之感。”
街邊混沌攤上,沈戈見鳳曦一口一個混沌,絲毫沒有上位者的驕矜,竟也放下虛禮閑聊起來。
今兒個鳳曦心雖亂,心情也是不錯的。
所以她竟也接話道:
“山珍海味有山珍海味的好,路邊攤也有路邊攤的妙,本宮什么吃不得?就是那野草樹皮本宮也照樣能咽下去?!?
沈戈一愣,他覺鳳曦說的不是假話,可對方明明是公主啊。
在他的記憶里,鳳鳶一向是很挑剔的。
畢竟出生皇家的人,這天下什么好東西沒見過?
“說笑了,這天下又有誰敢讓您吃草啃樹皮呢?!?
沈戈笑笑,終究不似祁霄對待鳳曦般游刃有余。
倒是鳳曦難得抬眸審視了沈戈片刻,聲音清冷道:
“本宮要聽實話,最近朝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戈盛混沌的手一頓,他以為鳳曦是跟他熟悉了,這才會邀他一起出來吃點什么。
想不到是……
“又或者本宮說的再明白些,是不是有什么關(guān)于祁霄的事?!?
鳳曦都問到這個份兒上了,沈戈自是只能知無不了。
“回公主的話,近來朝上不少大臣向皇上進(jìn),說您身為儲君卻太過寵幸駙馬,大事小事都交于對方管理不說,府內(nèi)后宅,后宅也實在不夠充盈……”
鳳曦皺眉,她都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什么后宅不夠充盈?”
沈戈:“……”
這話還非要我說那么明白嗎殿下!
“朝臣們覺得您與駙馬成婚三年,府中卻無一兒半女,許是駙馬身體有恙,還需另擇才俊充盈后宅,以,以確?;适已}延續(xù)……”
被鳳曦看死魚一般的眼神看著,沈戈說話都開始卡殼兒了。
沒辦法,這壓力實在是有些大啊。
“還有嗎?”
鳳曦啪啪啪的拍桌子,示意沈戈繼續(xù)。
“還有,還有就是駙馬遲遲不予回應(yīng),您這邊也沒有一點兒消息。所以,所以這幾日朝臣們鬧得越發(fā)厲害,百姓間也漸漸有了駙馬不舉的流,似乎都想鬧到您面前來……”
沈戈乖巧的答話,生怕自己說錯話會被公主鎮(zhèn)壓。
沒辦法,想當(dāng)初他還是三駙馬的時候,可沒少在鳳曦手里吃虧啊。
“還有嗎?”
見鳳曦又啪啪啪拍桌子,沈戈只能弱弱道:
“沒,沒了吧,如果實在要有的話,就是有些朝臣已經(jīng)在自家子侄中開始物色人選,應(yīng)該是要向皇上和您舉薦了……”
“哦?這些事本宮為何不知?”
鳳曦挑眉。
“自是駙馬命大家守口如瓶,無需公主您煩憂,他自會處理?!?
沈戈輕咳了幾聲,所以他是個叛徒,后面要被駙馬收拾無疑了。
“好家伙?!?
鳳曦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戈則狠狠松了口氣,感慨自己終于可以閉嘴了。
誰知他的下一個混沌還沒進(jìn)嘴,身后就有兩人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但許是發(fā)現(xiàn)沈戈對面坐的是鳳曦,他們的步子竟一下子慢了下來,跟在后面那人更是面色惶恐。
眼見兩人一副猶豫要不要上前,眉宇間卻隱有急色的樣子,沈戈終于是主動詢問道:
“什么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