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桑枝佯裝未察他話里那點(diǎn)欲蓋彌彰的意味,指尖輕輕拂過他衣袍上精致的紫桑葚繡紋,莞爾道:“既然覺得這身好看,又何必多此一舉的折騰?”
    “默契與否,生分與否,又何曾是一件衣裳能夠左右的。”
    “榮明熙,你便是我在這世上最默契,也永遠(yuǎn)舍不得生分之人?!?
    裴桑枝的指尖最終停留在榮妄心口那幾枚桑葚繡紋上,掌心輕覆。
    榮妄的心跳清晰可聞,溫?zé)岬呐馔高^衣料源源傳來。
    “這一世,”桑枝抬眸望入他眼底,聲音輕而沉,“若我有負(fù)于你,便罰我永無來世。”
    這人間若沒有一分一毫的光暖是為她而生,沒有一個(gè)身影是向她而來,到底還是太凄涼乏味了些。
    不來也罷。
    無論如何,這一生她必當(dāng)全力以赴,為自己活個(gè)盡興而歸。
    榮妄怔怔望著裴桑枝,方才那點(diǎn)別扭的醋意頓時(shí)煙消云散。
    他下意識(shí)握住裴桑枝的手腕,輕聲喚道“枝枝……”
    “我不要你賭咒,更不要你發(fā)這樣的毒誓?!?
    裴桑枝笑著輕推他一把:“那還不快些去沐浴更衣?”
    榮妄下巴微揚(yáng),輕哼一聲帶:“忽然覺得,這身綠底紫桑葚袍子,再好不過?!?
    裴桑枝聞,故作遺憾地輕嘆:“這可如何是好?”
    “我裁這身衣裙時(shí),還特地用同一匹雨過天青的料子,為你也裁了一身長袍呢。”
    說話間,流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為難,“你若不要,豈不是白白浪費(fèi)了?”
    “浪費(fèi)總歸是不好的?!?
    說著,裴桑枝微微傾身,壓低聲音帶著幾分俏皮的揶揄:“可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我若隨意將衣袍送給別的男子,叫人誤會(huì)了……那可怎么說得清呢?”
    榮妄心下暗嘆:他何曾走出過桑枝的套路?
    說真的,他怕是永遠(yuǎn)困于桑枝的方寸之間了。
    什么上京小霸王、朝堂鬼見愁,分明就是她牽在掌心的忠犬,養(yǎng)在懷中的貍奴。
    無需骨頭與玩物,只要她一個(gè)眼神,他便毫無保留心甘情愿對(duì)她袒露最柔軟的肚皮,盼著她能伸手揉一揉。
    一個(gè)愿打,一個(gè)愿挨,罷了。
    “我這就去換?!睒s妄從善如流,語氣瞬間軟了下來,“枝枝,你在此稍坐,品幾杯桑葚酒等我片刻可好?”
    說著他已轉(zhuǎn)身,卻又停住腳步回頭確認(rèn):“可需要我派人去宴家接宴姑娘。”
    裴桑枝略一沉吟,輕輕搖頭:“單是你的人去,只怕接不來她,她警惕心高著呢?!?
    “讓你的人跟著素華同去,方能將人接來。”
    榮妄道:“可?!?
    待榮妄推門離去,身影消失在廊外,裴桑枝臉上明媚濃郁的笑容才如潮水般緩緩?fù)嗜ァ?
    她何嘗不知,榮妄不愿見她為秦氏余孽一事勞心費(fèi)神,更怕她日夜操勞,傷了身子骨兒。
    正因如此,她才更要讓這片刻時(shí)光,過得輕松些、再明亮些。
    正事,要做的依舊要做。
    但心緒,該養(yǎng)的也須得養(yǎng)。
    日子終究是自己在過,身康體健,壽數(shù)綿長,才是根本。
    永寧侯這邊既已套不出話,從秦氏余孽一案入手,眼下最可行的,便是從宴大統(tǒng)領(lǐng)身上另辟蹊徑。
    不過,有一說一,永寧侯可真是廢物。
    身為百年侯府的當(dāng)家人,名列勛爵,卻文不成武不就。在朝堂上半生汲汲營營,未獲寸許實(shí)權(quán)。
 &n-->>bsp;  “棄明投暗”后,也只配做些上不得臺(tái)面的臟活爛活。來日若行清算,他必是首當(dāng)其沖被舍棄的卒子,連骨干都算不上。
    旁人或許能于正邪兩道游刃有余,而他,是條條大路皆走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