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是一個寬泛的概念。
張?zhí)煨挠浀孟ED神話中黎明女神厄俄斯向宙斯請求為她的心上人提托諾斯要到了永恒的壽命,可是這并不意味著他不會像常人一樣老去。很快這位永生者的靈魂就困苦于自己不斷衰敗的外表和肉體,又祈求神明收回了恩賜。
996補充道沒有啦這個可憐人沒死,黎明女神不再愛他了,所以把他變成了一只蟬。
某種程度上死亡并不是人應(yīng)該避之不及的事情,它就像春天植被生長,秋天種子被播撒那樣,是一種自然節(jié)律。衰老和死亡兩相權(quán)衡,張?zhí)煨牡故菍幙勺约涸谝粋€差不多的歲數(shù)于夢中溘然長逝。
活得太久很麻煩……意味著和社會脫節(jié),失去親友愛人,不斷改變身份,更名換姓,隱沒在社會的角落里。
可如果是集體的、大批量的長生,青春常駐的那種長生,必然又會造成各種各樣的動亂。
張?zhí)煨囊呀?jīng)明白了,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他們得到了不死,他們接下來會想要什么更過分的東西嗎?
必然的。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玉維真又敲他頭,“我說,你想太多了!”
——哪里會有不死這件事。
就算這是一個存在超自然體系的世界,也不會真的存在什么人能向愿神祈求到長生的。這個愿望本質(zhì)上是一種僭越。
“你不明白嗎?永生,是神的權(quán)柄?!?
祂不會把自己的權(quán)柄分薄給任何一個凡人。單純的“不死”,更弱化的“長生”,通通不行。
“那為什么……”
不知道為什么。
早在張?zhí)煨谋煌斗诺竭@個世界,正式的劇情線開始之前,玉維真就開始研究這件事了。
他嚴格地采用了控制變量法,殺同一批人時把時間錯開、地點固定;殺不同的人時把時間和地點都固定;或者在一批人活動的不同線路上按照一定的順序殺死他們。他在人選的確定上也進行了對照實驗,有時候死的都是紅袍,或者一些紅袍和一些白袍;他當然不會把手伸向黑袍,這些人最容易帶來麻煩,而且他們行蹤莫測,很難形成可視化數(shù)據(jù)。
無論他怎么將他們排列組合,是在白天或者夜晚使他們陷入永恒的深眠,第二天,他還是會見到他們出來上班。
——為了上班死而復(fù)生不是最離奇的。
玉維真發(fā)現(xiàn),這么多次下來,雖然他有意不讓任何人撞見現(xiàn)場,但事后整座島上沒有任何人報告過哪怕一起死亡事件。
“等等。”張?zhí)煨拇驍嗟?,“你怎么能確定他們是為了上班?死而復(fù)生這件事完全不具備主觀能動性吧!”
有時候玉維真的思維邏輯真的過于跳躍而使他費解。
“說起來……”對方被他打斷后,突然露出了一個復(fù)雜的神情。
“?”
“你有做過晨禱嗎這兩天?”
“這是什么?”
——這是上班。神行者的上班又不是在城堡門口打卡或者跑到學(xué)徒區(qū)域盯著他們早讀。他們是侍奉神的人,自然只有這部分的職責(zé)。
“哦那我這兩天應(yīng)該被記曠工?!睆?zhí)煨穆槟镜?,“會扣工資嗎?我好像也沒什么能扣的?!?
“可能會被分薄一些神眷吧,愿神不至于閑得無聊來查看神行者干什么去了,曠工不算嚴重的瀆職?!?
他倆默契地把玉維真自己忘了分享這部分信息的事揭了過去。
沒有任何事能阻止神行者的晨禱。玉維真已經(jīng)在反反復(fù)復(fù)的實驗中發(fā)現(xiàn)了這點,他們一定會在第二天的晨禱節(jié)點之前復(fù)原如初。誰做了這件事?用的什么方式?他非常謹慎地沒有窺探更多。事實上晨禱一定比他們剛剛討論的更為重要,然而他不是一個真正的信徒,所以觸摸不到這件事的核心——他自己是這么想的。
張?zhí)煨漠斎灰膊恢竿窬S真真的去禱告一下試試。不信神卻有黑袍的身份,實屬在鋼絲上行走,可能在愿神眼中“黑袍”殺死一些紅袍與白袍不算大事,不做晨禱也不是大事,不僅不會被視作褻瀆,更像一種競爭神眷的手段。愿神會給祂垂顧的對象許多恩慈,所以玉維真的手段多魯莽、多激進,也沒有導(dǎo)向什么嚴重的后果。
他倆就這樣各自地形成了邏輯閉環(huán)。
張?zhí)煨哪殉慷\這件事記下,決定明天起床之后去餐廳之前一定抽個空來一場漫長的禱告。
“那你有試試看……學(xué)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