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桓雙手捧著那杯溫水,指尖的冰涼與杯壁的溫熱形成鮮明對比,仿佛是他此刻內(nèi)心恐懼與微弱希望的交織。他深吸了幾口氣,在李清風平靜無波的目光注視下,終于開始梳理凌亂的思緒,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述起來。
“我……我們家,很多代人,都在守著這些‘草’……”阿桓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滄桑,“它們不叫清心草,那是……那是我隨便取的名字。它們真正的名字,據(jù)祖輩流傳下來的話說,叫‘凈塵蘭’?!?
凈塵蘭?李清風心中微動。這個名字,在他浩瀚的記憶角落里,似乎有那么一絲印象,是某種上古時期較為常見的、具有凈化心神、調(diào)和靈機功效的輔助性靈植,品級不算太高,但在末法時代,能留存下血脈已是奇跡。
“祖訓說,我們這一脈的職責,就是守護這些凈塵蘭的最后血脈,不能讓它們斷絕,也……也不能讓它們落入‘那些人’手中?!卑⒒柑岬健澳切┤恕睍r,身體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眼中恐懼加深。
“那些人,是什么人?”李清風問道,語氣依舊平和,像聊家常。
“我……我不知道他們具體是誰?!卑⒒笓u了搖頭,臉上露出苦澀,“從我曾祖父那一代起,他們就開始出現(xiàn)了。穿著很奇怪的黑袍,上面有……有一種像是扭曲眼睛的暗紋。他們手段很……很殘忍。為了找到凈塵蘭,他們……”他的聲音哽咽起來,顯然想起了某些可怕的家族傳聞。
“他們似乎有一種特殊的方法,能大致感應到凈塵蘭的氣息,尤其是當凈塵蘭開花,或者我們用它入藥救人之后,氣息會更明顯。我們只能不停地躲,從深山躲到鄉(xiāng)下,從鄉(xiāng)下躲到城鎮(zhèn)……祖?zhèn)鞯呐嘤ㄩT也丟失了大半,我只能靠著一點口口相傳的訣竅和……和感覺,勉強讓它們活著?!?
他看了一眼竹籃里那盆頂著淡藍色花苞的凈塵蘭,眼神復雜,既有看著孩子般的憐愛,又有看著災星般的恐懼。
“這盆……不知道為什么,前幾天突然就有了花苞,我害怕極了!感覺……感覺他們就要找來了!我本來想帶著它逃得更遠,但是……但是那天晚上,我看到了……”
阿桓的目光投向李清風,帶著難以喻的震撼和后怕:“我看到那些會飛的人,還有那可怕的黑煙,那么厲害……都被您……都被您一下子……我躲在那邊,感覺所有可怕的氣息,一下子全沒了!就像……就像從來沒出現(xiàn)過!”
他咽了口唾沫,鼓起最大的勇氣:“我……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但……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李師傅,您……您能不能……收留它們?哪怕只是讓它們在這里,像普通花草一樣活著?我……我可以走!我離得遠遠的,絕對不會連累您和蘇醫(yī)生!”
說到最后,他幾乎是在哀求了。對他而,將這些視若性命又視為災禍根源的凈塵蘭托付給一個擁有不可思議力量、并能庇護一方安寧的人,是他在絕望中能想到的唯一生路。
李清風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的神識細細感知著阿桓的情緒波動和話語中的因果線,確認他所非虛。那所謂的“黑袍人”,氣息被一種詭異的法門遮掩,但其中透出的貪婪、陰冷以及一種……對生命漠視的意味,讓李清風微微蹙眉。
這種行事風格,倒是有點像某些走了邪路的修真?zhèn)鞒?,或者……更麻煩的東西。
見李清風久久不語,只是看著那盆凈塵蘭,阿桓的心一點點沉下去,絕望再次籠罩了他。他低下頭,準備收回竹籃。
就在這時,李清風終于開口了,他沒有直接回應托付的請求,而是指著那淡藍色的花苞問道:“它開花,需要什么特定條件嗎?”
阿桓一愣,下意識回答:“據(jù)……據(jù)說需要純凈的靈氣滋養(yǎng),或者……或者某種特殊的地脈之氣激發(fā)。我也不知道它這次為什么會……可能是因為前幾天晚上,地底下好像有什么東西……”
他指的是那金氣爆發(fā)之夜。李清風了然,地底銳金之氣的劇烈波動,雖然被他瞬間封印,但其出世前積蓄的力量,確實可能無意中刺激了這株對能量敏感的凈塵蘭,促使其孕育花苞。
“凈塵蘭,名字不錯?!崩钋屣L點了點頭,像是終于做出了決定,語氣隨意得像是在討論今天天氣,“我這陽臺,正好缺幾盆像樣的綠植。你這幾盆‘草’,看著雖然不太精神,但名字吉利,‘凈塵’,聽著就適合放在小區(qū)里,凈化空氣。”
他伸手,從阿桓緊緊抱著的竹籃里,拿起了那盆帶著花苞的凈塵蘭,又指了指另外一盆長勢稍好點的:“這兩盆,放我這兒吧。我試試看,能不能把它們養(yǎng)活?!?
阿桓猛地抬頭,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淚水瞬間涌了出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激動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用力地點頭,如同搗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