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青銅地面緊貼著云逸的臉頰,粗糲的金屬紋路摩擦著傷口,帶來持續(xù)的鈍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牽扯著左肋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和全身無數(shù)撕裂的筋肉。他掙扎著撐起上半身,視野里殘留著baozha的赤金光斑和熔巖孽獸崩碎時的恐怖景象。
視線艱難聚焦。
前方,幾根通天徹地的青銅巨柱如同支撐天穹的脊梁,沉默地矗立在昏暗的廢墟深處。柱身之上,那些古老、蠻荒、充滿不屈戰(zhàn)意的武道刻痕,仿佛活了過來,在微弱的光線下緩緩流動、搏動,每一次紋路的明暗變化,都像一顆遙遠(yuǎn)星辰的呼吸,散發(fā)出沉重如山的蒼涼意志。僅僅是遠(yuǎn)遠(yuǎn)凝視,云逸殘破的軀體便本能地繃緊,如同微塵仰望巨岳,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與源自仙尊道心的桀驁?jiān)诩ち遗鲎病?
目光下移,落在那根最為粗壯的巨柱根部。
磨盤大小的星砂殘碑靜靜鑲嵌在柱體之上,柔和而堅(jiān)韌的光芒如同亙古長明的燈塔,穿透了此地的死寂與塵埃。那光芒,那氣息……正是阿魯師兄拼死傳遞信息的源頭!
原始武道的鑰匙……
這個念頭如同熾熱的烙鐵,瞬間灼穿了云逸識海中因劇痛和疲憊帶來的迷霧。他喉頭滾動,強(qiáng)行壓下翻涌的血?dú)?,染血的左手死死摳住身下冰冷的刻痕地面,試圖將殘破的身體從地上拖起。
就在這時!
嗡——!
腰間那截桃枝猛地一震!纏繞其上的染血婚書碎片,竟如同被無形之火點(diǎn)燃,驟然脫離桃枝,化作一道微弱卻異常執(zhí)拗的血色流光,如同離弦之箭,朝著巨柱根部的星砂殘碑激射而去!
“不!”云逸瞳孔驟縮,嘶啞出聲。阿魯師兄的警告“勿信樹”猶在耳!這婚書碎片是阿蘿所留,但此刻脫離桃枝自行飛向殘碑,是福是禍?!
噗!
輕響聲中,那道血色流光精準(zhǔn)無比地撞入了星砂殘碑的中心!
剎那間,時空仿佛凝滯!
柔和堅(jiān)韌的星砂光芒與那點(diǎn)執(zhí)拗的血色流光猛地碰撞、交融!沒有驚天動地的baozha,只有一種無聲的、仿佛來自宇宙深處的劇烈震蕩!以殘碑為中心,一圈肉眼可見的、混合著星砂銀輝與血玉般光澤的漣漪猛地?cái)U(kuò)散開來!
嗡——?。?!
漣漪掃過云逸身體的瞬間,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怖吸力驟然降臨!他感覺自己如同狂風(fēng)中的落葉,毫無反抗之力地被那股力量拉扯著,狠狠撞向那根巨大的青銅柱!
預(yù)想中的劇烈碰撞并未發(fā)生。
身體如同穿過了一層粘稠冰冷的水膜,眼前景象瞬間扭曲、破碎!
冰冷、死寂的青銅廢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無垠、寂靜到令人心悸的……虛空!
腳下是光潔如鏡、倒映著點(diǎn)點(diǎn)星芒的奇異地面,頭頂是深邃無光、仿佛能吞噬靈魂的永恒黑暗。沒有方向,沒有邊界,只有絕對的虛無與死寂。唯一的光源,來自前方——那根通天徹地的青銅巨柱的虛影,正靜靜懸浮在虛空中央,星砂殘碑鑲嵌其底,散發(fā)著交融后的奇異輝光,成為這片死寂宇宙中唯一的燈塔。
“這是……殘碑內(nèi)的空間?”云逸瞬間明悟。阿魯師兄留下的信息,需要特定的“鑰匙”才能完全開啟,而阿蘿的婚書碎片,竟成了那把鑰匙的一部分!或者說,是激活這傳承空間的引信!
他嘗試調(diào)動殘存的混沌氣,卻發(fā)現(xiàn)這片虛空對仙道力量的壓制達(dá)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程度!體內(nèi)那點(diǎn)微弱的氣流如同被凍結(jié),連運(yùn)轉(zhuǎn)一絲都艱難無比。相反,源自肉身本能的生命精元,以及之前戰(zhàn)斗中在肌肉骨骼間自發(fā)流轉(zhuǎn)的那一絲微弱氣流,卻異?;钴S起來,如同細(xì)小的溪流,在劇痛的傷口和疲憊的肌肉間艱難穿行,帶來一絲微弱卻真實(shí)的暖意。
“武道傳承……排斥仙道?”云逸心中凜然。璇璣師尊當(dāng)年深入監(jiān)察體系,尋找的恐怕不僅僅是封印之法,更是這監(jiān)察體系也無法完全磨滅的、此界最本源的武道力量!
就在這時,前方懸浮的星砂殘碑猛地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強(qiáng)光!
光芒中,無數(shù)細(xì)碎的、閃爍著星砂光輝的粒子流,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從殘碑中洶涌而出,在虛空中急速凝聚!
并非文字,也非圖案。
那是一段……記憶的洪流!一段被星砂力量強(qiáng)行固化、保存下來的,屬于璇璣的……記憶碎片!
云逸的識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顆精神炸彈!
轟——?。?!
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混亂的聲音、撕裂靈魂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流,狠狠沖入他的意識!
他“看”到:
無盡的混沌海中,一座龐大到難以想象的青銅巨城懸浮,億萬道冰冷的監(jiān)察鎖鏈從城中延伸而出,刺入無數(shù)星辰位面。巨城中心,是沸騰的、散發(fā)著毀滅氣息的監(jiān)察本源海。
他“聽”到: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與決絕,在混沌中低語:“……監(jiān)察體系已成諸天毒瘤……以情為鎖,以劫為鑰……方有一線破局之機(jī)……阿蘿……是為師……對不住你……”
他“感”到:
一種撕心裂肺、卻又被強(qiáng)行壓制的巨大悲慟!那是璇璣看到青蘿第一世被自己親手種下情劫之種時,道心深處無法說的劇痛!
記憶碎片如同鋒利的玻璃渣,在云逸識海中瘋狂攪動!璇璣的身影在碎片中閃現(xiàn)——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算無遺策的仙道巨擘,而是一個在絕望深淵中掙扎、不惜以最親近弟子為棋、布局萬古的……疲憊老人!
“以情為鎖……以劫為鑰……”璇璣最后那句低語,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噬咬著云逸的心臟!他瞬間明白了!所謂的“情劫”,從一開始就是璇璣布下的局!一個將青蘿作為承載監(jiān)察污染與情劫之力的“鎖”,一個將他自己和青蘿的輪回作為開啟最終破局之“鑰”的……殘酷棋局!
“師尊……你……”云逸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識海因劇烈的情緒沖擊而陣陣眩暈,身體微微顫抖,不是因?yàn)閭矗且驗(yàn)楸恢劣H之人當(dāng)作棋子的憤怒、悲哀,以及對青蘿那無法說的心疼!
就在這心神激蕩、道心劇烈波動的剎那!
嗡!嗡!嗡!
懸浮在虛空中的青銅巨柱虛影,柱身上那些古老蠻荒的武道刻痕,驟然亮起!
不再是柔和的光暈,而是如同被點(diǎn)燃的熔巖,散發(fā)出灼熱、暴戾、純粹到極致的武道意志!一道道赤金色的、由純粹武道意志凝聚而成的身影,從那些燃燒的刻痕中邁步而出!
它們沒有具體的面容,只有大致的人形輪廓,通體由流動的赤金火焰構(gòu)成,散發(fā)著古老、蒼茫、如同從洪荒戰(zhàn)場走來的恐怖氣息!每一個身影的姿態(tài)都截然不同——或如巨靈開山,或如神猿探海,或如兇禽擊天……每一個姿態(tài),都是一種武道意志的極致顯化!
“吼——?。?!”
無聲的咆哮在云逸的武道感知中炸響!這些赤金身影剛一出現(xiàn),那純粹而恐怖的武道威壓便如同無形的巨山,轟然壓在他的靈魂之上!它們眼窩位置跳動的火焰,死死鎖定了云逸這個“入侵者”,充滿了最原始的排斥與毀滅欲望!
沒有交流,沒有試探。
首當(dāng)其沖的一尊形如巨靈開山的火焰身影動了!它那由火焰凝聚的龐大身軀爆發(fā)出與其形態(tài)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一步踏出,腳下虛空鏡面竟蕩開細(xì)微的漣漪!它那巨大的、燃燒著赤金火焰的拳頭,帶著粉碎星辰、開鑿混沌的純粹蠻力與意志,無視空間距離,朝著云逸當(dāng)頭砸下!
拳未至,那恐怖的拳壓已經(jīng)讓云逸窒息!純粹的武道意志沖擊,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他的意識核心!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這一拳的意志碾碎!
躲不開!擋不??!在這片壓制仙道的虛空,面對這源自武道本源的意志投影,重傷瀕死的他,似乎只有被碾成齏粉一途!
絕望的陰影瞬間籠罩!
然而,就在這生死一瞬!
云逸識海中,那被璇璣殘酷真相沖擊得幾乎崩潰的道心深處,一點(diǎn)永不屈服的赤金光焰,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猛地炸開!同時,一段玄奧、霸道、仿佛烙印在血脈深處的軌跡——那“碎界指”的印記——竟在極致的死亡壓力下,自動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