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薛氏,特來助戰(zhàn)!”
那洪亮的喊聲在海面上回蕩,與尚未散盡的硝煙混雜在一起,顯得格外突兀。
殘存的周軍將士,剛剛?cè)计鸬乃缿?zhàn)之氣為之一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尾樓上的周勃,等待他的決斷。
周勃死死盯著那面玄底金邊的“薛”字旗,以及那艘船首海東青雕像在夕陽下泛著冷光的“海東青”號。
東海薛家,他豈會不知?那是雄踞東海諸島、掌控?cái)?shù)條重要海貿(mào)航線、連朝廷都不得不默許其存在的龐然大物。
說是海商,實(shí)則擁兵自重,船隊(duì)之精良,據(jù)說不亞于任何一支水師。他們與沿海各方勢力,包括一些倭寇、乃至西洋人,都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
此刻前來,說是助戰(zhàn),其心難測。是見佛郎機(jī)與“海龍王”勢頹,前來摘桃子?還是與那潛逃的曹永昌一般,與這東南亂局有著更深的牽連?甚至……與龍首宮那邊有關(guān)?
無數(shù)念頭在周勃腦中電閃而過。他深知,此刻己方已是油盡燈枯,若這薛家真是敵人,根本無力抵擋。但若真是友非敵,拒之門外,亦是自斷臂膀。
風(fēng)險(xiǎn)與機(jī)遇,皆系于此一念之間。
周勃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將佩刀緩緩歸鞘。他不能將疲憊和虛弱暴露在對方面前,哪怕一絲一毫。
他向前一步,立于船樓最顯眼處,運(yùn)足中氣,聲音沉穩(wěn)有力地傳了過去:
“本官正是欽差總督周勃!薛家好意,本官心領(lǐng)!然軍機(jī)重地,不便擅入!請薛家主事之人,過船一敘!”
他既要試探對方誠意,也要維持朝廷欽差的威嚴(yán),絕不能輕易讓不明底細(xì)的大隊(duì)人馬靠近己方這殘破的船陣。
那邊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商議。很快,那“海東青”號上放下一艘小艇,僅有三人登船,朝著周勃所在的戰(zhàn)艦劃來。
為首一人,身著藏青色勁裝,外罩一件避水的油綢披風(fēng),身形挺拔,雖看不清面容,但行動間自有一股沉穩(wěn)氣度。
小艇靠近,放下軟梯。那三人身手矯健地攀爬而上,穩(wěn)穩(wěn)落在布滿血污和碎木的甲板上。
為首那人抬起頭,露出一張約莫三十許面容俊朗卻帶著常年海風(fēng)侵蝕痕跡的臉龐,一雙眼睛尤其銳利,如同鷹隼,掃過甲板上慘烈的景象時(shí),瞳孔微不可察地縮了一下,但神色依舊平靜。
他目光最終落在周勃身上,拱手行禮,聲音清越:“東海薛崇,見過周部堂?!?
薛崇?周勃心中微動,此人是薛家這一代嫡系中的佼佼者,據(jù)說手段能力皆是不凡,在薛家內(nèi)部地位極高。他竟然親自前來?
“薛公子不必多禮?!敝懿⑽㈩h首,目光如電,審視著對方,“不知薛家此時(shí)前來,所謂‘助戰(zhàn)’,是何用意?”
薛崇直起身,毫不避諱地迎上周勃審視的目光,坦然道:
“部堂明鑒。我薛家雖僻處海外,亦是大周子民,豈容紅毛夷與倭寇肆虐海疆,荼毒生靈?聽聞部堂率王師與敵激戰(zhàn)于此,特率家中兒郎前來,愿聽部堂調(diào)遣,共御外侮!”他話語鏗鏘,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