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端著那杯沈曼歌留下的溫水，指尖感受著杯壁的溫?zé)?，目光卻死死黏在桌面上那行正在快速蒸發(fā)的“等我”水痕上。冰水寫的字，像沈曼歌這個人一樣，帶著一種冷冽又倔強的特質(zhì)，倔強地抵抗著被抹去的命運，但終究敵不過時間和空氣的消磨，一點點變淡、模糊，最終只留下一個淺淺的水印。

“等我”。

這兩個字像兩顆小石子，投入林默早已波瀾萬丈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更深沉的漩渦。

等什么？怎么等？在門口保安虎視眈眈的注視下等？在趙董隨時可能下達更嚴(yán)厲處置的陰影下等？在口袋里那張越來越燙、越來越詭異的紙條的催促下等？

而且，“代價”…紙條上那冰冷的、裂痕般的淡藍(lán)字跡再次浮現(xiàn)腦海——啟之，需付代價。開啟什么？付什么代價？聽起來就不是什么陽光明媚的好詞兒！

林默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感覺自己的腦細(xì)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燒殆盡。他強迫自己灌了一大口溫水，試圖壓下喉嚨里的干澀和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水順著食道滑下，帶來一絲短暫的慰藉，卻沖不散那如影隨形的灼熱感和針刺般的寒意——它們交替著從口袋里的紙條傳來，像是在進行一場冰與火的拉鋸戰(zhàn)，而他的神經(jīng)就是那根可憐的弦。

門口，保安王哥像尊鐵塔般杵著，眼神雖然不像之前那么銳利，但依舊時不時地掃過林默，帶著職業(yè)性的審視。林默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敢有絲毫異動，比如試圖用口水再在桌上寫點什么，或者偷偷摸摸去掏手機，這位王哥的“擒拿術(shù)”絕對會第一時間招呼上來。

時間在壓抑的沉默和頭頂白熾燈管病態(tài)的閃爍中緩慢爬行。林默感覺自己像被關(guān)在了一個無形的琥珀里，外面世界的喧囂（主要是趙董辦公室隱約傳來的嚴(yán)肅談話聲）透過厚厚的樹脂傳來，模糊不清，卻又時刻提醒著他所處的困境。他只能一遍遍地在心里復(fù)盤：周小敏的截圖證據(jù)是底牌，但怎么打出去？沈曼歌的“等我”是信號，但信號內(nèi)容是什么？紙條的“信物非物”和“代價”是謎題，解題思路在哪？

就在林默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無聲的煎熬和口袋里的“冰火兩重天”逼得原地baozha時，儲藏室的門再次被敲響了。

王哥皺著眉拉開一條縫。

這次，門口站著的是vivian。她抱著一個平板電腦，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幸災(zāi)樂禍和公事公辦的刻薄表情。

“王哥，”vivian的聲音刻意拔高，帶著點頤指氣使，“趙董要看上午項目組的監(jiān)控錄像，找林默‘擅離職守’的具體時間點證據(jù)。監(jiān)控室那邊說需要權(quán)限，蘇總的門禁卡被收走了，趙董讓我過來帶林默去監(jiān)控室，讓他自己指認(rèn)！”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指認(rèn)？這分明是當(dāng)面對質(zhì)加羞辱！趙董這是要坐實他的罪名！

王哥顯然沒想那么多，只是執(zhí)行命令。他點點頭，側(cè)身讓開：“林先生，走吧。配合調(diào)查?！?

林默無奈地站起身，塑料椅發(fā)出解脫般的呻吟。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點。去監(jiān)控室…至少比待在這個霉味沖天的儲藏室強，而且…或許能有機會？

他被王哥和vivian一前一后“護送”著，穿過死寂的辦公區(qū)。員工們投射過來的目光復(fù)雜各異，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則是避之不及的疏離。周小敏的工位是空的，林默心里微微一沉。

監(jiān)控室在走廊盡頭，一個不大的房間，里面幾塊大屏幕分割著公司各處的實時畫面，一個穿著保安制服的年輕小伙正無聊地刷著手機。

“小張，把上午十一點到十二點，創(chuàng)意二部辦公區(qū)、電梯間、一樓大廳的監(jiān)控調(diào)出來?！眝ivian把平板往控制臺上一放，語氣不容置疑，然后指著林默，“讓他自己看，什么時候出去的，跟誰一起，都指出來！”她說完，抱著胳膊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戲的姿態(tài)。

保安小張趕緊操作起來。很快，幾塊屏幕上開始回放上午的監(jiān)控錄像。畫面無聲，像一場詭異的啞劇。

林默看著屏幕上的自己：一臉茫然地被蘇晚晴叫進辦公室，出來時臉色凝重（被三億債務(wù)砸的），然后在工位上坐立不安地整理東西，接著被周小敏叫住，兩人似乎在交談（討論方案），然后…他起身，走向電梯間。

畫面切換到電梯間。林默按下電梯鍵，等待。這時，屏幕一角，另一個電梯門開了，沈曼歌那頂標(biāo)志性的鴨舌帽和栗色短發(fā)出現(xiàn)了！她低著頭，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快步走出電梯，走向創(chuàng)意二部的方向，與等待電梯的林默幾乎是擦肩而過！兩人沒有任何交流。

接著，林默的電梯到了，他走了進去。畫面切換到大堂，林默快步走出大廈旋轉(zhuǎn)門，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

整個過程，清晰明了。沒有蘇晚晴的身影，只有林默獨自離開。

“看清楚了？”vivian的聲音帶著勝利者的嘲弄，“十一點四十七分，獨自一人離開公司！沒有任何工作報備！林默，你還有什么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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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的心沉了下去。監(jiān)控確實只拍到他一個人離開。蘇晚晴讓他出去的口頭指令，周小敏的聊天截圖…這些在冷冰冰的監(jiān)控錄像面前，顯得那么蒼白無力。趙董要的“鐵證”，監(jiān)控確實提供了。

“我…是蘇總讓我出去的…”林默試圖辯解，聲音有些發(fā)干。

“蘇總？蘇總在哪？”vivian嗤笑一聲，“林默，別狡辯了！監(jiān)控拍得清清楚楚！你就是擅離職守！”

王哥也在一旁板著臉，眼神更加不善。

林默感覺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監(jiān)控畫面無聲地播放著他“犯罪”的過程，vivian的嘲諷和王哥的審視如同兩把鈍刀，一點點切割著他的神經(jīng)。更要命的是，口袋里的紙條又開始作妖！灼熱感陡然加劇，仿佛要燃燒起來！緊接著，那股冰冷的、針扎般的刺痛感再次襲來，這一次更猛烈！像是無數(shù)根冰針扎進了他的指尖，并且順著神經(jīng)脈絡(luò)向上蔓延！

“嘶…”林默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冷汗。

“裝什么可憐！”vivian厭惡地皺眉。

王哥也警惕地盯著他：“林先生，請配合，不要做無謂的表演！”

林默咬緊牙關(guān)，強忍著指尖和手臂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冰冷刺痛感，努力維持著站姿。他感覺自己的右手小指和無名指似乎有點…僵硬？像是被凍麻了，血液流通不暢。他下意識地想活動一下手指，卻發(fā)現(xiàn)有點不聽使喚！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起！

就在這時！

“砰?。。　?

一聲沉悶的、如同重物砸在鐵皮上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從監(jiān)控室門外傳來！聲音巨大，震得監(jiān)控室的玻璃門都嗡嗡作響！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哐！哐！”

聲音的方向…似乎是走廊深處，靠近安全通道或者…設(shè)備間的位置？

“什么聲音？！”保安小張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王哥和vivian也驚疑不定地看向門外。

“去看看！”王哥作為安保人員，反應(yīng)最快，立刻拉開監(jiān)控室的門沖了出去，vivian猶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嘴里還罵罵咧咧：“搞什么鬼！誰在搞破壞？！”

監(jiān)控室里瞬間只剩下林默和驚魂未定的小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