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車間的人都偷偷朝他瞥去,不時傳來幾聲嗤笑。
秦淮如是易忠海的徒弟,以往沒少仗著師父是八級工偷懶?;下麄€車間的進度,早就引起不滿了。只是礙于易忠海的面子,沒人當面戳破。
她整天磨洋工,根本不好好學鉗工技術。否則有易忠海親自教,怎么可能賈東升都過世三年了,她還停留在一級工?
如今她出事,一車間沒人替她喊冤,反倒個個稱快。
車間主任上前安慰:“易師傅,別太往心里去。秦淮如太會偽裝,連我這個車間主任和您都沒看出破綻。她這么狡猾,責任不在我們?!?
這話是在給易忠海吃定心丸,暗示他不會受牽連。
易忠海麻木地點點頭,喉嚨像堵了團棉花。
他心里亂成一團麻。
秦淮如這事性質(zhì)太嚴重,處理結果肯定輕不了,賈家往后難了。
傻柱那邊還不知道要鬧成什么樣,也得自己去安撫。
院里出這種丑事,自己身為一大爺,又是秦淮如的師父,就算廠里不追究,也得給街道一個交代。
事情一樁接一樁,讓易忠海心煩意亂。
三車間里,劉忠海同樣滿臉驚訝。
隨后他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秦淮如怎么樣他并不在意,平時和賈家也沒什么來往。
但劉忠海意識到,這對自己來說是個重要機會——秦淮如是易忠海的徒弟!她犯下這么嚴重的錯誤,易忠海難道不該擔責嗎?
說不定街道辦會撤掉他一大爺?shù)穆殑眨亲约贺M不是能順理成章地頂上去?
想到這里,他揮動大錘的勁頭更足了。
“劉師傅,秦淮如是你們院的吧?您跟她熟嗎?”
“唉,都怪我這個二大爺沒盡到責任。明明有易忠海這個一大爺手把手教著,她還能犯這種錯,真是讓人痛心!”
“易師傅還是你們院的一大爺?”
“可不是嘛!”
……
軋鋼廠的通報剛貼出來不久,消息就傳回了四合院。
一時間,全院住戶都震驚不已。
“秦淮如是暗門子?不可能吧?她平時看著可憐兮兮、弱不禁風的,我可見過八大胡同的女人,根本不是她這樣?!?
“話可不能這么說,廠領導都發(fā)通報了,還能有假?”
“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誰說得準她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別的不提,她整天跟傻柱拉扯不清,能有多干凈?”
“說得對!我家那口子也說過,秦淮如在廠里就不安分,整天跟許大茂還有車間里那些男人嬉笑打鬧的?!?
“?這事你以前怎么沒提過?”
“要不是現(xiàn)在她被揪出來,我哪敢亂說?賈張氏還不得撕了我!”
“那倒也是。這么一說,我也覺得可疑。你們想想,賈家沒個男人撐門戶,秦淮如每月就掙二十多塊錢,可全家都吃得白白胖胖的。聽說賈張氏每月光買止痛片就要花好幾塊,這錢到底從哪兒來的?”
“哎喲!還真是!”
“他大娘,照你這么說,賈張氏也知道這事?不能吧?她能眼睜睜看著兒媳婦做這種丟人的事?”
“這可不好說,兒子沒了,活人總得吃飯,誰不想頓頓吃好的?估計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說著,眾人又憐憫又無奈地朝賈家方向望去。
賈張氏聽到消息,整個人都懵了。
肥胖的臉上眼淚鼻涕糊成一團。
別人不清楚,她還能不知道家里糧食哪來的?全是靠占傻柱便宜,還有讓易忠海隔三差五組織捐款弄來的。
說秦淮如動點小心思吊著傻柱她信,可要說她做半掩門的勾當——
簡直是天大的冤枉!
……………………
“喪盡天良!這日子沒法過了,有人要逼死我們?nèi)?!?
“小chusheng心太狠,我不小心惹了你,你就要害死我們家淮如,我也不想活了!”
“老賈,東旭,你們睜開眼看看吧,這個家要散了……”
賈張氏回過神來,急忙翻出家里的白布,給自己和棒梗綁在頭上,沖到門外跪下就哭。
哭聲高低起伏,像唱戲似的。
她甚至狠心在小當和槐花腿上用力擰了一把。
一時間大人哭小孩嚎,聲音傳遍了整個院子。
賈張氏這么做,無非是想反抗。
她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半掩門”的帽子扣在秦淮如頭上。要是秦淮如丟了工作,這一大家子往后怎么活?
眼下最要緊的是保住秦淮如,比什么都重要。
可她一個農(nóng)村戶口的老太太,能有什么辦法救人?
只能發(fā)動群眾,最好讓全院人都看不下去,可憐她們,替賈家說話。
院里住戶聽見動靜,紛紛走了出來。
“賈張氏,你這是干啥?快起來吧?!?
“哎呀,怎么披麻戴孝的,出什么事了?”
“賈張氏怎么了?”
“你們沒聽說嗎?軋鋼廠貼了關于淮如的告示……”
“什么?”
“哎,淮如這事做得太糊涂了。真有難處,大伙兒湊一湊也能幫襯過去,何必這樣糟蹋自己呢?”
院里眾人聽明白來龍去脈后,賈張氏捶著腿哭喊起來:
“我們賈家在這院住了多少年了,誰不知道淮如是什么樣的人?這是天大的冤枉!”
“李進陽不就是保衛(wèi)科的嗎?記恨我那天打了他,就存心報復,要把我們淮如往死里坑!”
“沒良心……要是淮如出了事,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往后可怎么活?都得餓死!”
“這日子過不下去了,我不如死了算了!”
“老賈!東旭!你們睜開眼看看吧!”
賈張氏嗓門洪亮,這一哭鬧,別說四合院,整條巷子都聽得清清楚楚。
沒一會兒就圍上來一大群人。拉也拉不動,勸也勸不住,大伙兒面面相覷,一時都沒了主意。
可任她這么鬧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如今是新社會了,讓外人瞧見這場面,指不定傳出什么閑話。
再說人心都是肉長的。賈張氏往日說話再刻薄,眼下這番話卻也在理——賈家就靠秦淮如一個勞力撐著,要是真被扣上不干凈的名聲,不僅工作保不住,還得受處分,嚴重了說不定要蹲大牢。
一旦斷了生計,這一家五口可真要喝西北風了。
別說平日走得近的,就連前幾天剛跟賈家鬧過別扭的李家媳婦,聽著都心軟了。同住一個院里,難免磕磕碰碰,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家人餓死。
“賈家確實不容易,連個頂梁柱都沒有。要不咱們?nèi)ソ值擂k求求情?”
“求情是個辦法,可咱們以什么名義去呢?名不正不順的?!?
“三位大爺?shù)故呛线m,可這個點都在上班吧?”
“得再等兩個鐘頭才下班呢?!?
“要不請后院聾老太太拿個主意?她輩分高,又常去街道辦走動,說不定能有法子。”
“成,我這就去請?!?
一個腿腳麻利的婦人說著就往后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