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秘書推了推眼鏡，解釋道：“大家誤會我的意思了。并不是要冒領(lǐng)舉報之功——事實上也冒領(lǐng)不了。但如果說舉報人原本想隱瞞，是廠長您察覺端倪，經(jīng)過您的教導(dǎo)和勸說，他們才決定舉報的，這不也合情合理嗎？”

“……”

這個說法實在有些缺德，一時間沒人接話。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遲疑地說：“舉報人不會同意吧？這樣一來，他們的功勞就少了一大半，甚至可能被懷疑包庇……”

“哎，我們可以好好勸勸。比如，拿工種考核和那位老太太的五保戶資格聊一聊。他們應(yīng)該能通情達(dá)理，體諒我們的難處……”

?。?！

在場的人嘴角都忍不住抽搐。

能把要挾說得如此清新脫俗，你也真是個人才。

楊廠長猛地站起身。

“就這么定了！”

聾老太太和易忠海還不知道，楊廠長又給他們設(shè)下了一個大坑，他們的名聲恐怕要更加難聽了。

這一回，他們怕是要接連栽幾個跟頭。

李進(jìn)陽這回可真是被坑慘了。

楊廠長正在開會時，廠辦的同志敲門走了進(jìn)來。

“廠長，有位叫何大清的同志來找您，說想見您一面。”

“就說我正忙著，他這時候來添什么亂……等等！”

楊廠長原本打算讓人把何大清打發(fā)走，卻忽然想起何大清和聾老太太、易忠海都住在同一個院子。

讓他去當(dāng)中間人，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種事總不能自己親自去談，至少前期得找人去探探口風(fēng)。如果對方有什么想法或條件，也能通過中間人有效溝通，避免自己直接出面導(dǎo)致談判陷入僵局，沒有回旋余地。

“廠長？”

正在開會的人發(fā)出疑問。

楊廠長沉吟片刻，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然后問道：“你們覺得這個人選怎么樣？能不能勝任？”

其他人紛紛表示贊同，甚至喜出望外——這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何大清算得上是楊廠長的人，又和舉報人住在同一個院子，關(guān)系密切，簡直是雪中送炭。

“廠長，他絕對合適，總比我們親自去找舉報人強(qiáng)?！?

“沒錯，而且我記得何大清是廠長您親自安排進(jìn)食堂工作的吧？他肯定會用心辦事?！?

“不止呢，上次他被保衛(wèi)科抓了，也是廠長您幫忙解決的，連他兒子的工作您也出了力?！?

“那就更合適了！”

“廠長，時間緊迫，我們不能再耽誤了。要是等那邊把材料報上去、公布出來，我們想做什么都晚了。就讓他去吧，爭取今天把問題談妥?！?

被人這么一勸，楊廠長也拿定了主意：“行，把人家請進(jìn)來吧。各位，第一場仗這就開始了，能把何大清說通，就是好的開頭。怕他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待會兒大家?guī)椭鴦駝?，一定得讓他明白這事有多重要?！?

辦公室里的人紛紛應(yīng)聲，個個摩拳擦掌，拍著胸脯保證。

對付李副廠長和李科長他們沒把握，但拿捏一個廚子，還是十拿九穩(wěn)的。

等何大清提著一包干棗和幾串蘑菇走進(jìn)門，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愣住了。

——怎么這么多人？

他是來送禮的，這么多人，還怎么開口？

沒錯，他這趟來，是為了辦易忠海托付的事。既然答應(yīng)了，就得辦到。

而且他覺得這事不算難，畢竟有聾老太太備下的厚禮，對楊廠長來說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沒理由不答應(yīng)。

“廠長，你們正忙著呢？您先忙工作，我出去等會兒……”

何大清話還沒說完，宣傳科長就滿臉堆笑地把他“攙”了進(jìn)來。

“別別別，何師傅，我們不忙，就隨便聊聊天。你來得正好，快請坐?！?

“來來，何師傅，喝口茶，這是楊廠長珍藏的上等茶葉，一般人來了可喝不到。也就您來了，我們才能跟著沾光?！?

“小心燙，慢點喝。何師傅吃飯了沒？這兒有點心，餓了就先墊墊……”

“大清，上次不就跟你說了嘛，叫我楊子就行，再喊廠長我可生氣了！工作是工作，不影響咱們私底下的交情?！?

連楊廠長也不再端著架子，反倒像個老大哥似的，假裝不高興地說道。

好家伙！

何大清汗毛都豎起來了，眼神發(fā)直。

心想：是我喝多了，還是廠長喝多了？

上回過來，偷偷讓秘書提醒我別總拿過去關(guān)系說事的人，不是你嗎？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呵呵，廠長，各位領(lǐng)導(dǎo)，你們可別嚇我，我這人膽子小……”

“有什么事您們盡管吩咐，我也是軋鋼廠的人，為領(lǐng)導(dǎo)分憂是應(yīng)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