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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讓我去找我爸要也行,他就算沒有,出去借也能給我湊上。不過您得立個字據(jù),以后讓閻解成把我爸當(dāng)親爹養(yǎng),我們的孩子也得跟著姓于……”
!??!
閻阜貴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于莉這話什么意思?
就差明說讓閻解成當(dāng)上門女婿了。
這要是傳出去,他閻阜貴的臉往哪兒擱?
“行了別說了!解成,事關(guān)你前途,爹砸鍋賣鐵也幫你。下午我就把自行車賣了,三百塊一分不少你的!”
“往后咱家就是三個職工,日子在四九城也算頂好的,沒兩年就能紅火起來?!?
“這節(jié)骨眼上,可不能讓人看笑話?!?
閻阜貴望著被他擦得锃亮的自行車,哭喪著臉說道。
他心心念念好幾年的自行車……
剛咬牙買回來,還沒騎過癮,就得賣了。
這些日子,他待這車比待媳婦還上心,早中晚各擦一遍,亮得反光。
這就沒了?
哎,算了。
等媳婦和老大工作穩(wěn)定了,再買一輛就是了。
聽閻阜貴同意出錢,閻解成和于莉兩口子這才露出笑容。
這樣才對嘛。
兒子找工作,當(dāng)父親的一點錢都不出,實在說不過去!
于莉也不是好惹的,她早就想好了,要是公公真的一分錢都不愿意掏,那她就真的說到做到,明天就帶閻解成回娘家當(dāng)上門女婿。
老于家只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
要是她帶個上門女婿回去,父親肯定高興得不得了。
幸好,最壞的情況沒有發(fā)生。
就在閻家大人其樂融融、歡歡喜喜的時候,誰也沒注意到老二閻解放悄悄溜了出去。
閻解放比閻解成小十來歲,是建國那年生的,今年剛十三歲,正是要面子的時候。
他出了門,直奔劉家。
去做什么?
當(dāng)然是去找好哥們劉光天炫耀了。
他哥哥以后不再是扛大包的,而是跟著李大科長做事的大人物。
他這個做弟弟的自然臉上有光。
這么威風(fēng)的事,肯定要出去說道說道。
以前劉光天沒少拿他父親跟著李進陽混、還當(dāng)上副主任的事在他面前顯擺,如今總算輪到他了。
“什么?。 ?
聽明白怎么回事后,劉光天也羨慕得不得了。
他和閻解放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越說越激動,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捷徑。
以前他倆就想當(dāng)李進陽的“小弟”,主動自薦了好幾回。
可李進陽哪有空理兩個小孩,所以一直沒成功。
這次,他們總算看到了希望!
原來只要讓一大爺不痛快,就能討李進陽喜歡?
對他們這個年紀(jì)的孩子來說,這簡直太容易了。
十二三歲,正是上房揭瓦、下河摸魚的年紀(jì),天底下就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
“光天,你說咱們該怎么干?我太期待喊李科長大哥的那天了!要不咱們找機會套一大爺麻袋,揍他一頓?”
“解成,我覺得這樣不行。”
劉光天渾身一激靈,連忙擺手:
“你爹是工人,也沒怎么挨過揍,你不清楚他們力氣多大。就算咱們真把麻袋套上一大爺頭上,估計也打不過他?!?
“萬一沒偷襲成,反倒被他揍一頓,豈不是讓李進陽瞧不起?以后還想跟他混,肯定沒指望了?!?
“我覺得,頭一回干必須十拿九穩(wěn),可以先挑軟柿子捏……”
閻解成越想越覺得劉光天說得對。他在家挨的打沒劉光天多,做事容易頭腦發(fā)熱。
“行,我都聽你的。只要能像大哥那樣跟著李進陽混就成。認(rèn)了這個大哥,看學(xué)校里誰還敢欺負(fù)我,說不定連校長都不揍我了!”
兩個小崽子商量來琢磨去,還真搞出個像模像樣的計劃。
說起來也簡單,分兩步走。
第一,先挑打得過的下手——揍棒梗。李進陽也討厭賈家,揍棒梗效果應(yīng)該差不多。
第二,惡心易忠海。打是打不過一大爺,但惡心他肯定沒問題。
論起惡心人,小孩法子可多了。他們決定往易忠海家煙囪里塞糞包。
等他家一做飯,煙一熏。
那味道光想想就帶勁……
不拆煙囪的話,那味兒十年八年都散不掉,往后他家做啥飯都像在吃屎。
“解成,這是咱倆的秘密,誰都不能說。等干出點成績來,再告訴李進陽,他肯定對咱們刮目相看!”
“好!一為定!”
……
“嘶!”
倒座房里,易忠海猛地一哆嗦,左眼皮跳個不停,手里的茶缸差點摔了。
“老易,咋了?”
“你別生氣,要是氣壞身子,這個家可怎么辦……”
一大媽正忙前忙后收拾,看見易忠海臉色難看,擦擦手擔(dān)心地問道。
其實她嘴上這么勸,自己心里又何嘗不難受?
以前就算沒孩子,可易忠海是八級工,又是院里一大爺,誰不敬著?家里日子過得也算順心。
如今這光景……
竟落得連個家都沒了。
住在這倒座房里,哪還像個過日子的樣子。
說著說著,她忍不住抬手擦淚。
聾老太太在一旁也連連嘆氣,整個人看著都憔悴了許多。
她年紀(jì)大了,比一大媽更怕住這倒座房。先不說住得多憋屈,萬一哪天有個三長兩短,走了連停靈的地方都沒有。
死都沒個合適的地方……
在四九城里,怕是頭一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