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元年冬,寒風(fēng)凜冽。
由許敬宗主審的“上官儀、李忠謀反案”,
以驚人的速度塵埃落定。
十二月十三,霜天肅殺。
刑場上,上官儀形容枯槁,卻仍竭力維持著最后一絲士大夫的體面。
他渾濁的目光投向監(jiān)斬的許敬宗,聲音嘶啞卻清晰:
“許大人,行刑在即,老夫尚有一相托,煩請務(wù)必轉(zhuǎn)達皇后娘娘?!?
事關(guān)武媚娘,許敬宗神色一凜,趨步上前,微微躬身:
“上官公請講,下官洗耳恭聽?!?
上官儀仰天嘆息,帶著千鈞重負:“煩請許大人告知娘娘……那份彈劾廢后的奏疏,并非出自老夫之手。
至于詔書……”
他閉了閉眼,喉頭滾動,
“亦是奉皇命。”
許敬宗審視著上官儀眼中那點殘存的執(zhí)拗與悲哀,
“上官公,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何益?”
上官儀闔上雙目,隔絕這冰冷的世界,只余下最后一句堅持:
“許大人只需……原話帶到便是?!?
許敬宗直起身,恢復(fù)了一貫的疏離:
“好,下官必當(dāng)一字不落,轉(zhuǎn)稟娘娘?!?
他揮了揮手,劊子手舉起了沉重的鬼頭刀。
寒光閃過,一代名臣,身首異處。
同一時刻,長安城郊,王宅。
溫暖的廳堂內(nèi),炭火噼啪作響,與外界的肅殺形成鮮明對比。
武媚娘端坐主位,神色平靜,刑場上的血光與她毫無干系。
她在等一個人。
不多時,王延年引著一位風(fēng)塵仆仆卻難掩貴氣的青年步入廳中,
正是已廢為庶人的前太子李忠。
“母后!”
李忠趨步上前,聲音里帶著刻意的激動,深深拜下。
“忠兒,”
武媚娘臉上綻開慈愛的笑容,親自起身將他扶起,拉著他的手細細打量,
“快起來,讓母后好好看看……嗯,氣色好多了,在黔州可還習(xí)慣?看著身子骨也結(jié)實了些。”
李忠笑容滿面,盡力表現(xiàn)得親昵自然:“勞母后掛念,兒臣一切都好。每日跟著護衛(wèi)習(xí)武強身,不敢懈怠?!?
他小心翼翼地攙扶武媚娘重新坐下,辭懇切,
“母后如今身懷六甲,最是金貴,當(dāng)以鳳體為要。
若有吩咐,遣人轉(zhuǎn)達便是,何須親自出宮奔波?若累著了母后,我萬死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