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章二年正月的長安,年味尚未完全消散,
此時的大唐,經歷兩朝積累,國力已達鼎盛,
東滅高句麗、西定吐谷渾,疆域東至朝鮮半島、西抵咸海,四方藩屬皆遣使朝貢,
正是“天可汗”威名遠播之時。
但李治心中清楚,盛世之下暗藏隱憂:
宗室諸王雖然遵制駐守各地,卻有少數人借“皇親”身份私蓄兵力;
開國功臣后代多居高位,部分人倚老賣老,對中樞政令陽奉陰違;
更有地方刺史借“均田制”松動之機兼并土地,民生漸有怨。
李治端坐在龍椅上,目光掃過階下按品階排列的文武百官
“自朕登基以來,宗室諸親輔佐社稷,或守邊疆、或理州郡,皆有辛勞?!?
李治的聲音有些許疲憊,
“今朕欲循周制‘封建親戚,以藩屏周’,冊封諸王嫡子為郡王,諸位以為可行否?”
話音剛落,尚書右臣崔知悌立刻出列,手持笏板躬身道:
“請皇上三思!
諸王本就已受封親王,食邑千戶,
若再封其嫡子為郡王,食邑兩千戶至三千戶,
恐怕會致宗室爵位過濫。
且郡王雖無兵權,卻可以領地方租稅,
若諸郡王暗中聯結,若是分權于中央,恐怕會重蹈漢初七國之亂覆轍??!”
崔知悌話音剛落,殿內頓時響起細碎的議論聲。
幾位宗室出身的官員面露不悅,紀王李慎之子李續(xù)忍不住上前一步:
“崔大人此過矣!
我等大唐宗室歷來忠君愛國,絕無二心,
皇祖父當年‘降郡王為縣公’,
已經是約束宗室之良策,如今皇上欲封諸王嫡子為郡王,
不過是皇上仁德,恩及皇族嫡系,讓宗室子弟能更體面地輔佐朝堂,
何來‘暗中聯結、分權中央’之說?
崔大人拿漢初七國之亂作比,豈不是將我大唐宗室比作漢初謀逆之輩?
這不僅是對皇族的不敬,更是小覷了皇上對宗室的約束之能,
如今我大唐有宗正寺嚴格管控宗室動向,有吏部考核宗室任職,
諸王嫡子即便封了郡王,也無實權干預地方,怎會重蹈覆轍?”
李續(xù)話音剛落,站在宗室官員隊列中的虢王李鳳第三子李宏也上前一步,
拱手道:“李續(xù)所極是!當年皇祖父定‘親王-郡王-國公’爵位體系,
本就為了‘親疏有別、恩威并施’,
如今皇上封諸王嫡子為郡王,正是遵循祖制,彰顯皇族血脈的尊貴。
崔大人擔憂爵位過濫,可曾想過,若嫡子只能從國公起步,反倒是壞了祖制規(guī)矩,
讓天下人覺得皇上薄待皇族,寒了宗室輔佐之心?
屆時宗室與中央離心,才是真正的隱患??!”
崔知悌見群臣多有反對,臉色更沉,卻仍堅持己見:
“諸位大人只看恩寵,不顧隱患!
漢初七國之亂前,朝廷亦以為宗室無憂,可一旦諸侯勢力積聚,便生禍端!
今若封諸嫡子為郡王,雖眼下無患,但若后世君主寬厚,逐步放寬約束,豈不是為子孫留下禍根?
治國當以長遠為重,不可因一時仁德,埋下百年隱患!”
殿內議論聲愈發(fā)嘈雜,幾位武將出身的官員也忍不住開口,
左武衛(wèi)大將軍權善才沉聲道:
“崔大人顧慮財政、兵權,老夫理解,
但我大唐如今國力鼎盛,高句麗剛平,府庫充盈,供養(yǎng)些許郡王食邑并非難事;
且郡王無兵權,地方軍政皆由朝廷任命的都督、刺史執(zhí)掌,何來‘分權’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