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村的太陽曬得人后背發(fā)燙,楚清歌蹲在村口那片半死不活的野草坡上,手指飛快地在草根間撥弄,嘴里還念念有詞:“灰灰菜,焯水涼拌最爽口;薺菜,剁碎了包餃子香掉舌頭;馬齒莧么……”她精準地掐下一把肥厚的莖葉,丟進身后那個磨得發(fā)亮的舊竹簍里,簍子邊沿還滑稽地晃蕩著個干癟的補丁包袱,上面繡了個歪歪扭扭的胡蘿卜,“曬干了,冬天燉湯,神仙都不換!靠山吃山,餓不死我楚清歌!”
做為孤兒的楚清歌自小,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長到如今十四歲,但是,楚清歌不是這方世界的人!準確的說,是這具身體內(nèi)的靈魂被替換掉了,而這靈魂來自一個叫藍星的地方。
當初楚清歌正在路上走著,想著自已大學(xué)畢業(yè)了,得把助學(xué)貸款還上,以后掙了錢,再幫助一下養(yǎng)大自已的孤兒院,結(jié)果一不留神,掉到剛施工完畢,還沒有蓋好井蓋的下水道口,楚清歌當時就感覺眼前一黑,已經(jīng)是這方世界的楚清歌。
出生于靠山村一個外來之戶,父母據(jù)說是從府城過來,偶爾路過靠山村感覺山水風景好,才定居下來,結(jié)果沒幾年,在楚清歌6歲那年,二人進山雙雙失蹤,自此楚清歌一人生活。
她喜歡在村里私塾窗下聽老夫子講課,偷聽的久了,老是蹲在窗口地下用石頭或燒焦的樹枝寫寫畫畫,老夫子看久了,也不趕她走,偶爾也指點一下。
她抹了把額角滲出的細汗,剛想喘口氣,頭頂忽然刮過一陣怪風。一個巨大的白影挾著股禽鳥特有的氣味,炮彈似的俯沖下來!
“哎喲!”楚清歌只覺得頭皮一涼,背上猛地一輕。她愕然抬頭,只見一只體型大得離譜、神氣活現(xiàn)的白鶴,正撲棱著翅膀,爪子牢牢勾著她那個寶貝疙瘩包袱,得意洋洋地往高空拉升。包袱帶子還可憐兮兮地掛在她肩頭,被扯得繃直。
“喂!傻鳥!光天化日搶東西啊?劫道的改行當鳥了?!”楚清歌又驚又怒,跳著腳大罵,順手就從腰間摸出她打野果的彈弓,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一顆溜圓的小石子兒帶著破空聲,“咻”地射向那白鶴肥碩的屁股。
白鶴顯然沒料到地上這小小人類反應(yīng)如此迅猛,還膽敢反抗。石子兒精準地擊中目標,它“嘎”地發(fā)出一聲極其不符合仙禽形象的慘叫,翅膀一抖,爪子下意識地松了松。那個打滿補丁的包袱,連同里面她起早貪黑采的幾株品相不錯的止血藤和一小包珍貴的野山菌干,頓時天女散花般往下掉。
“我的菌子!”楚清歌心疼得臉都皺成了一團,也顧不上罵鳥了,手忙腳亂地去接那些散落的寶貝。她腳下踉蹌,為了接住那包眼看要砸進泥里的山菌干,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左腳狠狠一崴,噗通一聲,結(jié)結(jié)實實一屁股墩兒坐到了地上。好巧不巧,屁股底下還墊著個硬邦邦、帶著點朽木氣味的玩意兒。
“嘶……硌死我了!”她呲牙咧嘴地揉著摔疼的尾椎骨,沒好氣地伸手往屁股底下一摸,想把那罪魁禍首掏出來扔掉。入手卻是一截粗糲、冰涼、帶著奇異木質(zhì)紋理的東西。她低頭扒拉開身下那叢半枯的野草,愣住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爛木頭疙瘩。碗口粗的菌柄,傘蓋邊緣呈現(xiàn)出一種歷經(jīng)歲月沉淀的深紫色,靠近中心的紋路細密如云霞,隱隱流動著溫潤的光澤。只是這傘蓋如今凄慘無比,邊緣被啃噬得坑坑洼洼,露出底下干癟的菌肉,活像被幾百只餓瘋了的兔子集體蹂躪過。
“這……這是啥玩意兒?被啃得也太慘了……”楚清歌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撫過那些猙獰的啃痕。一股極其微弱、帶著點腐朽氣息的“意念”,像是風中殘燭的最后一點火星,斷斷續(xù)續(xù)地飄進她腦海。
餓…好餓…要死了…水…一點點就好…
這感覺來得突兀又詭異,卻無比清晰。楚清歌渾身一個激靈,汗毛都豎起來了。她猛地縮回手,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野草坡靜悄悄的,只有風吹過枯草的沙沙聲。大白鶴還在半空盤旋,似乎對包袱里掉出的東西沒了興趣,正歪著腦袋,綠豆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屁股底下那株慘兮兮的巨菌?
就在這時,天邊驟然亮起一道刺目的流光!那光芒迅疾如電,帶著尖銳的破空呼嘯,眨眼間便從一個小點飛臨村口上空。光芒倏地收斂,化作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穩(wěn)穩(wěn)懸停在離地三尺的空中。腳下踩著一柄通體青碧、寒光凜冽的長劍。來人穿著一身纖塵不染的月白道袍,袖口和衣襟用銀線繡著繁復(fù)的云紋,面容俊朗,眉宇間卻凝著一股化不開的疏離與審視,正是玄天宗內(nèi)門弟子沈墨。他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楚清歌屁股底下那株紫芝,瞳孔驟然收縮!
“住手!”清冷的喝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響起,如同冰珠砸落玉盤。沈墨的身影從飛劍上飄然而下,落在楚清歌面前三步遠的地方,長身玉立,月白道袍在陽光下纖塵不染,自帶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氣。他劍眉緊蹙,目光銳利如刀鋒,死死釘在楚清歌還按著紫芝的手上,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姑娘!快起身!你……你坐著的,是‘紫云芝’!看這紋路色澤,至少是千年份的靈植!如此糟踐,暴殄天物!”
楚清歌被他這架勢嚇了一跳,觸電般縮回手,一骨碌爬起來,也顧不上拍打沾滿草屑和泥土的粗布褲子了。她看看沈墨那張寫滿“此物貴重、爾等凡人速速退避”的冷臉,又低頭看看那株被啃得破破爛爛、蔫頭耷腦、一副隨時要斷氣模樣的巨大蘑菇,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千年靈芝?仙人你沒搞錯吧?就它?被啃得跟狗啃過似的,都快咽氣了還靈植呢?”
她語氣里的懷疑和不以為然簡直要溢出來,順手還指了指旁邊草叢里自己剛挖的幾棵水靈靈的薺菜:“仙人,要不你看看這個?鮮嫩水靈,包餃子可香了,這才是實在東西!”
沈墨被她這“餃子論”噎了一下,清冷的表情差點沒繃住。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那點荒謬感,指著紫芝根部幾處極其細微、幾乎與泥土同色的暗金色螺旋紋路,耐著性子解釋:“凡物豈有‘金絲盤龍紋’?此乃紫云芝千年蘊養(yǎng),靈氣內(nèi)斂,返璞歸真之相!只是……”他眉頭鎖得更緊,盯著那些觸目驚心的啃噬痕跡,聲音沉了下去,“不知遭了何等邪物毒手,本源精氣正在急速流逝!若放任不管,不消三日,這千年靈粹必化為朽木!”
他語氣里的凝重不似作偽,楚清歌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她再次看向那株氣息奄奄的紫芝,剛才腦海里那斷斷續(xù)續(xù)的“餓…要死了…”的意念似乎又微弱地閃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她蹲下身,沒理會沈墨瞬間變得凌厲的警告目光,從自己那個破舊卻干凈的竹簍里翻找起來。
“本源精氣流失?”楚清歌一邊嘀咕,一邊摸出幾個皺巴巴的小布包,“餓得快死了是吧?等著!”她動作麻利地解開其中一個,露出里面一些曬干的、散發(fā)著奇異酸澀氣味的草根和果子碎塊。
沈墨見她不僅不聽勸,反而掏出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要往紫云芝上招呼,臉色一沉,袍袖微動,一股無形的靈力就要涌出制止:“凡俗之物,豈能沾染靈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