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風帶著點草木的清氣,總算把鼻尖那股若有似無的、混合著辣椒和某種不可說氣味的“全宗盛典”余韻吹散了些。楚清歌靠著棵歪脖子老松,嘴角咧得壓都壓不下去,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口袋里那塊微微發(fā)燙的焦黑陶片。
“嘿嘿,林青羽那嗓子嚎的,比殺豬還慘烈……”她肩膀一聳一聳,努力把笑聲憋在喉嚨里,憋得臉都紅了,“膳堂大師傅那鍋限量版叫花雞,怕不是要成她的心理陰影了!還有陸明遠那張臉,嘖嘖,抱著茅廁柱子喊‘誰家瀉藥煉出丹紋啊’的時候,嘖嘖嘖……”
這波“驚喜”,效果拔群!
正樂呵著,頭頂突然投下一片陰影,帶著一股子霜雪似的冷冽氣息,瞬間驅(qū)散了周遭那點暖烘烘的草木味。楚清歌一個激靈,抬頭就對上一雙沒什么情緒的眼。
沈墨不知何時站到了跟前,一身玄衣,襯得那張臉愈發(fā)清俊冷淡。他腰間那枚不起眼的劍穗,此刻正散發(fā)著極細微的、不仔細看幾乎察覺不到的溫潤白光。他垂眸看她,聲音平得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執(zhí)法堂令,楚清歌,后山練劍場,三個時辰?!?
楚清歌臉上的笑瞬間僵住:“……???沈師兄,這…這不好吧?你看今晚月色多好,適合閉門思過!真的!”她試圖掙扎。
沈墨的目光在她那張還殘留著得意紅暈的臉上停了一瞬,又落到她口袋里那塊隱約透出點熱氣的陶片上,眸色深了深,語氣卻毫無波瀾:“思過是明日之事。今夜,練劍。修身,養(yǎng)性?!彼桃庠凇梆B(yǎng)性”兩個字上頓了一下,轉(zhuǎn)身就走,衣袂帶起的風都透著不容置疑。
“……”楚清歌看著那挺拔又冷硬的背影,認命地耷拉下腦袋,磨磨蹭蹭跟了上去。修身養(yǎng)性?沈冰塊怕不是想用劍氣把她凍成冰棍,好讓她消停點!
練劍場空蕩蕩的,月光灑在青石板上,一片慘白。楚清歌握著宗門統(tǒng)一配發(fā)的鐵劍,入手冰涼沉重,跟她此刻的心情完美匹配。她偷偷瞄了眼站在場邊負手而立的沈墨,月光勾勒著他清冷的側(cè)影,像尊玉雕的神像,好看是好看,就是凍人。
“看什么?”沈墨眼皮都沒抬,聲音飄過來。
楚清歌一個激靈,趕緊擺開架勢,胡亂揮舞起來。那動作,與其說是練劍,不如說是在田里鋤草,或者……跳大神?劍尖東戳一下,西劃一下,毫無章法,笨拙得連旁邊樹上棲著的幾只夜鳥都嫌棄地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噗。”一聲極輕、極短促的嗤笑從頭頂傳來。
楚清歌動作一頓,沒好氣地抬頭:“誰?出來!”
一根漆黑的尾羽慢悠悠地從茂密的樹冠里垂了下來,接著,一只通體漆黑、只有眼珠子是璀璨金紅的小鳥(或者說,小禿雞?)姿態(tài)優(yōu)雅地踱步到枝頭。赤羽高昂著小腦袋,用翅膀尖嫌棄地撣了撣并不存在的灰塵:“凡人,你這劍舞得,是在給這片土地松土施肥嗎?本座這身新得的‘暗夜流光’羽衣,都快被你這笨拙的氣息熏染得黯淡無光了!”
楚清歌嘴角抽了抽:“……閉嘴,黑煤球!小心我把你毛全拔了做毽子!”這死鳥自從偷喝了不知哪來的妖族毒血,一身紅毛全變黑了不說,還整天把“暗夜流光”掛在嘴邊,傲嬌得令人發(fā)指。
“哼,粗鄙!”赤羽不屑地扭過頭,用屁股對著她。
“聒噪?!币恢膘o立不動的沈墨終于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赤羽那點小脾氣。赤羽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縮,警惕地盯著沈墨,尤其是他腰間那枚發(fā)著微光的劍穗,翅膀下意識地收攏了些,全身漆黑的羽毛似乎流轉(zhuǎn)過一層更幽暗的光澤,如同活物般微微翕動,無聲地隔絕著什么。
沈墨的目光終于從虛無中收回,落在楚清歌身上。他向前一步,身影快得幾乎在原地留下殘影,下一刻已站在楚清歌身側(cè)。
“劍,非蠻力。”他的聲音貼得很近,清冷的氣息拂過楚清歌的耳廓,讓她頭皮莫名一麻。沈墨的手并未直接觸碰她握劍的手,只是虛虛一引。一股柔和卻沛然的力量瞬間包裹了楚清歌持劍的右臂。
“意之所至,氣貫于鋒?!彪S著他低沉的聲音,楚清歌的手臂不由自主地被那股力量帶動,鐵劍仿佛有了生命,嗡鳴著劃出一道清冷如水的弧光。那劍光極其純粹,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然和…浩然正氣?劍尖過處,空氣似乎被無聲地切開,留下短暫的真空軌跡。
楚清歌心頭巨震!這就是首席弟子的實力?看似輕描淡寫,卻蘊含著如此恐怖的精純力量!她甚至感覺自己的心神都被那道劍光吸攝進去,那是一種近乎道-->>的軌跡!
就在她心神搖曳,幾乎要沉浸在這玄奧一劍的余韻中時——
“心神不定,雜念叢生?!鄙蚰穆曇趔E然響起,依舊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刻意?
包裹著她手臂的力量似乎極其細微地“歪”了一下,不再是純粹的引導,更像是…輕輕推了一把?
只聽“嗤啦”一聲輕響!
楚清歌只覺得頭頂一松,束發(fā)的普通布帶應聲而斷!滿頭青絲瞬間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披散在肩頭。
“??!”楚清歌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去捂腦袋,心里已經(jīng)把沈墨罵了一百遍:混蛋冰塊!絕對是故意的!削人頭發(fā)算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