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一道刻意拔高的、帶著虛假甜膩的嗓音,像根針一樣刺破了后山黃昏的寧靜,也精準(zhǔn)地扎進了沈墨繃緊的神經(jīng)里。
“楚師妹!留步呀!”是林青羽。
沈墨眉梢?guī)撞豢刹斓匾惶?。麻煩精遇上了惹禍精,他幾乎能預(yù)見接下來的雞飛狗跳。那股莫名的心悸似乎找到了源頭,他悄然起身,無聲無息地靠近洞府門口,透過藤蔓掩映的縫隙望出去。
只見楚清歌正被林青羽和她的兩個跟班堵在通往后山小徑的岔路口。楚清歌一臉“又來了”的無語,抱著胳膊,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碾著地上的小石子。
“林師姐有何貴干?”楚清歌的聲音懶洋洋的,帶著點剛睡醒的鼻音,“我這趕著去給赤羽大爺撿點磨嘴的石頭,晚了它又要鬧脾氣?!?
林青羽臉上堆著笑,眼底卻一絲溫度也無:“瞧師妹說的,沒事就不能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聽說你最近煉丹辛苦,師姐特意在此處設(shè)了個小小的‘清心養(yǎng)神陣’,專為師妹解乏的?!彼w纖玉指朝著前方空地虛虛一點,語調(diào)帶著誘哄,“師妹只需往前走上三步,便能體會其中妙處,保管你神清氣爽!”
楚清歌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戳穿:“得了吧林師姐,你這‘關(guān)心’里摻了多少鶴頂紅,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還‘清心養(yǎng)神陣’?我看是‘清心寡欲’陣吧?直說,想看我出什么丑?”
“楚師妹!”林青羽臉上的假笑終于掛不住了,聲音陡然尖利起來,“我好心好意,你竟如此不識抬舉!敬酒不吃吃罰酒!”她猛地一拂袖,指尖掐訣速度驟然加快,“那你就好好享受師姐給你準(zhǔn)備的‘仙家妙境’吧!”
嗡——
空氣發(fā)出一聲低沉的震顫。前方那片看似尋常的空地瞬間扭曲、模糊,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濃郁得化不開的白霧平地涌起,眨眼間便將楚清歌徹底吞沒!霧氣中,影影綽綽,竟有無數(shù)姿態(tài)曼妙的仙女虛影翩然起舞,仙樂渺渺,奇花異草競相盛放,更有仙鶴清唳,祥云繚繞,一派令人心神搖曳的極樂仙境景象。
“哈!”林青羽得意地笑出聲,對著霧氣彌漫的方向揚聲道,“楚師妹,這‘瑤池仙樂陣’滋味如何?師姐這‘關(guān)心’,夠不夠‘別致’?好好在里面清醒清醒吧!”
她身后的兩個跟班也跟著嗤嗤地笑,等著看楚清歌在幻境里迷失方向、驚慌失措的狼狽模樣。
洞府門口,沈墨的眉頭擰得更緊。這幻陣雖屬低階,惑亂心神卻綽綽有余。他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的劍柄,指節(jié)微微泛白。那劍穗依舊在掌心散發(fā)著灼人的溫度,心底那絲異樣的悸動也并未因幻陣的發(fā)動而平息,反而更加清晰了。不是擔(dān)憂,更像是一種…奇特的共鳴?他凝神看向那片翻涌的霧氣。
陣中,楚清歌只覺眼前一花,瞬間置身于一片花團錦簇、鶯歌燕舞的虛假繁華里。馥郁到發(fā)膩的花香直沖腦門,仙樂叮咚吵得人腦仁疼。
“嘖,就這?”她撇撇嘴,一點驚慌也無,反而嫌棄地?fù)]了揮手,仿佛在驅(qū)趕惱人的蚊蟲,“布景還行,就是這仙樂調(diào)子跑得沒邊了,跟鋸木頭似的,還有這花香,熏得人腦殼痛!林師姐,你這幻陣師傅手藝不精啊,下回?zé)挼べ嵙遂`石,記得請個好點的陣法師!”她中氣十足的吐槽清晰地穿透了幻陣的薄霧屏障,砸在外面的林青羽耳朵里。
“你!”林青羽氣得臉色發(fā)青,指著霧氣的手都在抖,“死鴨子嘴硬!我看你能撐多久!”
楚清歌正要再懟兩句,肩頭突然一沉。只見小朱朱不知何時從她領(lǐng)口鉆了出來,小腦袋歪著,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片虛假的“仙境”,尾巴上那幾根被它自己搗鼓成七彩色的羽毛,在幻陣流轉(zhuǎn)的光影映照下,折射出更加迷離、近乎妖異的光澤。它似乎覺得這晃來晃去的仙女影子很有趣,小腦袋隨著那些虛影的舞動一擺一擺。
“你也覺得吵是吧,小朱?”楚清歌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腦袋。
小朱朱舒服地在她頸窩蹭了蹭,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就在這時,一個舞姿格外浮夸、扭得如同抽筋的仙女虛影,帶著一陣刺耳的“仙樂”,直直地朝著楚清歌的臉“撞”了過來!那虛影本身無害,但附帶的惑神音波卻如同實質(zhì)的尖針。
“啾——!”
小朱朱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和刺耳噪音嚇了一跳,全身羽毛瞬間炸開!尤其是那幾根七彩尾羽,應(yīng)激般猛地一抖,蓬散開來!
唰!
一道極其炫目、凝練如實質(zhì)的七彩流光,如同小小的閃電,猛地從它炸開的尾羽尖端迸射而出!那光芒并不浩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像是燒紅的烙鐵猛地按在了脆弱的琉璃上。
“喀嚓…嘩啦!”
一聲極其清脆、如同水晶碎裂的聲響,毫無預(yù)兆地響徹后山!
那片籠罩楚清歌、如夢似幻的“瑤池仙境”,連同那惱人的白霧、虛假的仙女、吵鬧的仙樂、刺鼻的花香……就像一面被重錘擊中的巨大玻璃穹頂,瞬間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緊接著,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嘩啦一聲,徹底崩碎、消散!
漫天飛舞的,只剩下無形的、消散的靈力碎片,在夕陽下折射出最后一抹虛幻的光暈,隨即徹底湮滅。
后山還是那個光禿禿、只有幾塊大石頭和幾根枯草的后山。楚清歌抱著炸毛的小朱朱,好端端地站在原地,連衣角都沒亂一分。
夕陽的金輝毫無阻礙地灑落,照亮了楚清歌臉上毫不掩飾的促狹笑容,也照亮了林青羽和她兩個跟班那如同白日見鬼般、寫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的呆滯面孔。
世界安靜了一瞬。
楚清歌抬手,慢條斯理地拂了拂自己干凈的衣袖,仿佛剛才只是沾了點灰塵。她抬眼,看向不遠處石化了般的林青羽,嘴角勾起一個燦爛又氣死人不償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