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呢?”
“我們?”林淵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我們哪兒也不去?!?
他拉著陳圓圓,快步走到院子角落里那間堆放雜物的柴房前,一腳踹開了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
柴房里光線昏暗,充滿了木柴腐朽和塵土混合的氣味。林淵走到墻角,踢開一堆凌亂的干柴,露出了下面幾塊鋪得并不嚴實,甚至有些松動的青磚。
他用繡春刀的刀鞘作為撬棍,只幾下,就將那幾塊青磚撬了起來,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一股陰冷潮濕的霉味,從洞口里撲面而來。
這是一個小小的地窖,大概是前任房主用來儲藏過冬白菜和土豆的地方,狹小、骯臟,僅容兩人蜷縮。
“下去?!绷譁Y簡意賅。
陳圓圓看著那黑不見底的洞口,里面仿佛蟄伏著未知的怪物,她本能地感到一陣抗拒。
“沒有時間了?!绷譁Y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耐,他甚至沒有看她,耳朵正全神貫注地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胡同外的銅鑼聲已經(jīng)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令人心悸的安靜。這說明,包圍圈已經(jīng)形成,那些東廠的番子,正在用他們的方式,開始無聲的滲透。
陳圓圓咬了咬牙,她知道自己沒有猶豫的資格。她提起裙擺,不再顧忌那撲鼻的霉味和滿地的污穢,小心翼翼地順著簡陋的土階爬了下去。
地窖里比想象的還要狹窄,她只能蜷縮著身子,才能勉強待下。頭頂,是林淵的身影,遮蔽了柴房里那一點點微弱的光。
林淵沒有立刻下來,他最后看了一眼院子。
翻倒的桌椅,破碎的碗碟,灑滿一地的酒水,還有那扇被踹開的柴房門……這一切,都構(gòu)成了一個完美的假象:一伙流寇在此地短暫分贓,發(fā)生爭執(zhí)后,倉皇逃離。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單手牽過那匹已經(jīng)準備好的戰(zhàn)馬。
他湊到馬的耳邊,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語了一句:“跑,用你最快的速度,別回頭?!?
說完,他猛地一巴掌,狠狠拍在馬的臀部!
那匹神駿的戰(zhàn)馬吃痛,長嘶一聲,如同一道離弦的白色箭矢,猛地沖出了院門!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發(fā)出“噠噠噠”的急促聲響,馬鞍上掛著的鍋碗瓢盆更是“叮叮當(dāng)當(dāng)”地響成一片,在這死寂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幾乎就在馬沖出去的瞬間,胡同的另一頭,立刻傳來了幾聲尖銳的哨響,以及數(shù)道身影追擊而去的破風(fēng)聲。
“賊寇往南邊跑了!追!”
“一隊留守,封鎖現(xiàn)場!其余人跟我來!”
聲音由遠及近,又迅速遠去。
成了!
林淵不再耽擱,迅速退回柴房,敏捷地跳入地窖,然后從下面,用刀鞘小心翼翼地將那幾塊青磚一塊塊地撥回原位。
最后一塊青磚合攏,所有的光線和聲音,仿佛都被隔絕了。
地窖里,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純粹的黑暗與死寂。
陳圓圓甚至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還有身邊那個男人沉穩(wěn)得不像話的呼吸聲。在這狹小、密閉、充滿霉味的空間里,兩人幾乎是緊緊地貼在一起,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以及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血腥與酒氣的味道。
她的臉頰有些發(fā)燙,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緊張。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拉長了。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瞬,又或許是一個世紀。
一陣細微的、幾乎不可察覺的腳步聲,出現(xiàn)在了院子里。
那腳步聲很輕,落地?zé)o聲,像貓。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陳圓圓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連呼吸都停滯了。
地窖之上,柴房的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了。
有幾道身影,走了進來。
他們就在頭頂,一板之隔。
陳圓圓能感覺到,身邊的林淵,身體在一瞬間繃緊了,像一張拉滿的弓。
突然,一個陰柔尖細、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他們頭頂?shù)恼戏巾懥似饋恚锹曇舨淮?,卻清晰地穿透了薄薄的土層和磚石,鉆入他們的耳中。
“這堆柴,有點意思。給咱家……挪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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