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好樣的!”小六子壓低了聲音,語氣里滿是贊嘆,“一個個都跟憋著一股勁兒的狼崽子似的,白天被那幫教官當(dāng)孫子一樣訓(xùn),晚上就玩了命地練。有好幾個小子,手肘和膝蓋都磨爛了,用破布隨便一包,吭都不吭一聲。”
林淵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希望,是最好的興奮劑,也是最殘酷的鞭子。
“小六子?!绷譁Y的聲音變得嚴(yán)肅起來。
“小的在。”
“從明天起,把營地外圍的警戒范圍,再擴(kuò)大一倍。所有通往這里的山路,都要設(shè)置雙重暗哨。我不希望有任何一只蒼蠅,能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飛進(jìn)我們的營地?!?
小六子心頭一凜,他知道,這是出事了。
“大人,是不是城里那幫……”
“不該問的別問。”林淵打斷了他,“你只需要知道,我們現(xiàn)在做的一切,都必須藏得更深。我們像是在挖一口井,而不是在蓋一座塔。外人只能看到我們在平地上刨土,他們永遠(yuǎn)不能知道,我們究竟要挖多深?!?
小六子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只需要執(zhí)行命令。
“還有,”林淵話鋒一轉(zhuǎn),“白天的訓(xùn)練,再‘放松’一點(diǎn)。”
“放松?”小六子愣住了。
“對,放松?!绷譁Y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多安排一些隊(duì)列操練,口號喊得響亮一點(diǎn),軍容整得漂亮一點(diǎn)。如果都察院的老爺們派人來看,就讓他們看到一支軍容嚴(yán)整、士氣高昂,但只會走正步的‘儀仗隊(duì)’?!?
小六子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臉上露出了招牌式的壞笑:“嘿嘿,小的明白了。這是要給那幫看戲的,搭個更漂亮的戲臺子!”
“戲臺子要搭好,但臺下的刀,也要磨得更快?!绷譁Y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光靠這些,還不夠?!?
他看著小六子,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大人您吩咐!”小六子立刻挺直了腰板。
“忘了都察院,忘了京營,把那些朝堂上的破事都給我扔到腦后?!绷譁Y的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我需要你,動用我們所有能動用的人手,去給我找一個目標(biāo)?!?
“目標(biāo)?”
“一個真正的目標(biāo)?!绷譁Y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夜色,望向了遠(yuǎn)方連綿的群山,“我要知道,京城方圓五十里內(nèi),所有成規(guī)模的土匪、山賊、流寇,還有那些嘯聚山林的潰兵。我要知道他們的人數(shù),他們的頭目,他們的武器,他們的作息習(xí)慣?!?
林淵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像淬了冰的刀鋒。
“最重要的是,我要知道,他們手上,究竟沾了多少無辜百姓的血?!?
小六子的呼吸,在這一刻驟然停止。
他跟在林淵身邊這么久,第一次從他身上,感受到如此純粹而濃烈的殺意。那不是面對敵人時的算計和狠辣,而是一種更本源的、決定生死的審判。
他終于明白了林淵之前說過的“用血來喂”是什么意思。
新生營這把刀,磨得再鋒利,終究只是一塊鐵。
而現(xiàn)在,林淵要為這把刀,尋找第一塊用來開刃的磨刀石。
“小的……明白了?!毙×友柿丝谕倌?,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起來。他不再去想那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那些東西與他即將要做的事情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
“去吧。”林淵揮了揮手,“記住,這件事,要比訓(xùn)練本身,更加隱秘。”
“是!”
小六子領(lǐng)命而去,他的腳步,前所未有的堅(jiān)定。
林淵獨(dú)自站在黑暗中,山風(fēng)吹動他的衣角,獵獵作響。
他知道,自己正在走一步險棋。在都察院的“聚光燈”下,任何軍事行動都可能被無限放大,成為政敵攻擊的口實(shí)。
但,他等不了了。
李自成的大軍,就像懸在頭頂?shù)倪_(dá)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能落下。他必須在這之前,將這群流民,鍛造成一支真正能戰(zhàn)的軍隊(duì)。
他抬起頭,望向星空。
那些御史,想看戲?
那就讓他們看。
只是,這出戲的劇本,將由我來寫。而第一個高潮,將用真正的鮮血來開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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