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京營士氣初步回升,軍心漸穩(wěn)
林淵那一聲怒吼,仿佛一道驚雷,劈開了西直門城樓上空那片由絕望和死寂織成的陰云。
“動起來!”
命令,是最原始的鞭撻。
恐懼與白銀,是最有效的燃料。
原本像一潭死水般的城防,瞬間被攪動,沸騰了。
“弓箭手!上箭!上箭!”一名百戶官聲嘶力竭地嘶吼著,他通紅的眼睛里,再不見此前的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他甚至顧不上自己的儀態(tài),親自從箭垛旁抓起一把血污的泥土,胡亂地抹在自己光鮮的甲胄上。
“咻——咻——咻——”
稀稀拉拉的箭雨,驟然變得密集。箭矢破空的聲音不再有氣無力,而是帶著一股要將敵人釘死在城下的狠戾。城下,那些扛著云梯,正準備發(fā)起新一輪沖鋒的闖軍士卒,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火力壓得抬不起頭,慘叫聲此起彼伏。
“滾石!擂木!給老子往下砸!沒吃飯嗎!”
幾名衣衫襤褸的民夫,眼中閃爍著對林淵的畏懼,以及對那箱白銀的渴望。他們嗷嗷叫著,合力將一根需要四五人才能推動的巨大擂木,推到了墻垛邊緣,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推了下去。擂木帶著呼嘯的風聲墜落,砸在下方的云梯上,木屑與人體的碎塊一同飛濺,發(fā)出一聲令人牙根發(fā)酸的巨響。
“賞!”小六子站在一口大箱子旁,聲音洪亮。他眼尖地看到那幾名民夫的功勞,毫不猶豫地抓起一把碎銀子,朝著他們的方向扔了過去。
“叮叮當當——”
銀子落在青磚上,發(fā)出世間最悅耳的聲響。那幾名民夫看著滾到腳邊的銀塊,呼吸都停滯了一瞬。他們瘋了一樣撲過去,將銀子死死攥在手里,那冰涼而堅硬的觸感,比任何口號都更能激發(fā)他們骨子里的力氣。
“謝……謝大人賞!”一名民夫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他將銀子塞進懷里,轉身又撲向了另一根擂木,仿佛那不是沉重的木頭,而是另一錠會發(fā)光的銀子。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這一幕,清晰地落在了周圍所有守軍的眼中。
殺敵,真的有賞!
干活,真的有錢拿!
那個新來的、sharen不眨眼的林大人,他說的是真的!
一時間,城墻上所有人的動作都變得不一樣了。搬運金汁的民夫不再畏畏縮縮,抬著滾石的士兵不再磨磨蹭蹭。他們的眼中,燃起了一團名為“希望”的火焰,盡管這火焰的內核,是貪婪與求生。
崇禎皇帝朱由檢,就站在這片喧囂與沸騰之中,卻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
他扶著墻垛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看著那些原本面如死灰的士兵,此刻卻像換了個人,他們嘶吼著,戰(zhàn)斗著,用最粗鄙的語咒罵著城下的敵人,也將最致命的武器傾瀉下去。
他看著那些原本只知克扣、躲在后面的將官,此刻也提著刀,在隊伍里來回奔走,大聲地催促、指揮,生怕自己動作慢了,被那個靜立如山的身影盯上。
他甚至看到,一名炮手在調整完紅夷大炮的角度后,竟有樣學樣地抓了一把炮膛里清出來的黑灰,往自己臉上抹了一把,讓自己看起來更狼狽一些。
荒誕。
滑稽。
卻又……有效得可怕。
崇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一次落在了林淵的身上。
那個人,就靜靜地站在那里,一手持著尚方寶劍,一手按著腰間的繡春刀。他沒有再下達任何具體的命令,也沒有像其他將官那樣聲嘶力竭地呼喊。
他只是看著。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嚴酷的軍法,最誘人的獎賞。
他的目光所及之處,所有的混亂都會在瞬間化為秩序,所有的懈怠都會在剎那間繃緊。
他就像一根定海神針,將這即將崩潰的城墻,硬生生地穩(wěn)定了下來。
“陛下……”王德化不知何時,又湊了過來,他臉上再無方才的囂張,只剩下灰敗和小心翼翼。他壓低了聲音,像一條吐著信子的蛇,“此人……此人手段太過狠戾,以重利驅使,以酷法鎮(zhèn)壓,非王道所為。長此以往,軍心必亂,恐生兵變啊……”
他以為皇帝會像往常一樣,流露出哪怕一絲的疑慮。
然而,崇禎只是側過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王道?”崇禎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嘲,“朕的王道,能讓闖賊退兵嗎?能讓這些士兵吃飽肚子,為朕死戰(zhàn)嗎?”
王德化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閉上你的嘴,”崇禎的語氣里滿是不耐,“滾到一邊去,別在這里礙朕的眼?!?
王德化渾身一顫,如遭雷擊。他看著皇帝那張冰冷而陌生的臉,終于意識到,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徹底變了。他不敢再多,躬著身子,像一只喪家之犬,灰溜溜地退到了一旁,眼神怨毒地盯著林淵的背影,如同在看一個生死仇敵。
城外的闖軍大營。
主帥大帳內,李自成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怎么回事?!”他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震得茶碗亂跳,“一個時辰了!一個小小的西直門,為何還攻不下來?城上的明軍是吃了神仙藥不成!”
一名剛剛從前線退下來的將領,渾身是血,甲胄上還插著半截箭矢。他跪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回道:“大王,邪門了!實在是邪門了!方才城上的守軍還跟沒斷奶的娃娃似的,一觸即潰??删蛣偛牛恢醯?,突然就跟瘋狗一樣,火力比先前猛了十倍不止!弟兄們好幾次沖上城頭,都被他們硬生生給砍了下來!”
“廢物!”李自成怒罵一聲,“一群廢物!傳我將令,讓劉宗敏的后營頂上去!告訴他,今天日落之前,老子要站在北京的城樓上喝酒!誰攻不下來,提頭來見!”
“轟——轟——轟——”
城墻上,在林淵的親自校準和指揮下,那幾門一直半死不活的紅夷大炮,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
沉重的炮彈,劃出致命的弧線,精準地砸進了城下闖軍最密集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