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錢彪倒吸一口涼氣。
這四個字,在大明朝,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謎團和禁忌。傳說建文帝并未自焚而死,而是帶著大批寶藏和忠于他的臣子,流亡海外。百年來,這個傳說一直是無數(shù)野心家和說書先生津津樂道的話題。
“這份寶藏里,不僅有富可敵國的金銀,還有當年建文帝最精銳的衛(wèi)隊‘三千羽林’的后人,以及他們世代相傳的兵法和武學心得?!?
林淵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仿佛他說的就是事實。
“那三千白馬義從,就是這支衛(wèi)隊的后裔。他們一直隱姓埋名,等待著一個能帶領(lǐng)他們重現(xiàn)榮光的人。而我,就是那個拿著藏寶圖,找到了他們的天選之人。我的奇謀,我的武功,都來自于寶藏里的秘籍?!?
一個完整且邏輯自洽的彌天大謊,就這樣被林淵輕描淡寫地編織了出來。
它完美地解釋了林淵的資金來源、兵力來源、以及他那不合常理的個人能力。最重要的是,這個故事,精準地搔到了王德化這種人的癢處。
一個手握前朝寶藏和秘密軍隊的年輕權(quán)臣!
這在王德化聽來,是天大的威脅,但同時,也是天大的功勞!
如果能拿到證據(jù),坐實林淵私藏前朝勢力、圖謀不軌的罪名,他不僅能一舉扳倒這個心腹大患,還能在崇禎皇帝面前,立下不世之功!
這種誘惑,王德化根本無法抵擋。他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瘋狂地撲上來,動用東廠所有的力量,去“證實”這個他內(nèi)心已經(jīng)相信了的“真相”。
“大人……高!實在是高!”錢彪一拍大腿,臉上的困惑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五體投地的崇拜。
他終于明白了。
林淵這不是在送死,這是在給王德化挖一個天大的坑!
王德化以為自己在查案,實際上,他查到的每一條“線索”,都是林淵事先準備好的魚餌。他會把所有的人力、物力、精力,全都耗費在這件捕風捉影的“建文遺寶案”上,再也無暇去關(guān)注林淵真正在做的事情。
這哪里是反間計?這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大人,俺明白了!”錢彪興奮得滿臉通紅,“俺知道該怎么做了!俺這就回去,找機會‘喝醉’一次,保證把這故事,給他們講得比說書先生還精彩!”
“不急?!绷譁Y按住了他,“戲,要慢慢唱。你回去之后,先什么都別說。等他們來問你,你要表現(xiàn)得非常害怕,非常為難,問三句,答一句。越是這樣,他們才越會相信你不是偽裝的。”
“好!俺懂!就是裝慫嘛,這個俺拿手!”錢彪把胸脯拍得山響。
林淵看著他那副摩拳擦掌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他從懷里取出一個小小的布包,遞了過去。
“這是什么?”錢彪好奇地接過來,打開一看,里面是幾塊碎銀子,還有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大人,您這是……”
“拿著。”林淵的語氣不容置疑,“你要演戲,就要演得真一點。一個貪財、好賭、又有點膽小怕事的錦衣衛(wèi)百戶,才更符合你在王德化心中的形象。以后,東廠那邊給你的賞錢,你照單全收。拿著這些錢,去喝酒,去賭錢,去過你該過的日子。記住,你越是像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廢物,他就越會覺得,你這種人,最好控制,也最容易收買。”
錢彪握著那包銀子,手心有些發(fā)燙。他知道,這不僅僅是錢,更是林淵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將布包塞進懷里,眼神里再無一絲迷茫,只剩下決絕。
“大人放心,俺老錢就算是死,也一定把這出戲,給您唱得漂漂亮亮的!”
他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那肥碩的背影,在昏暗的燭光下,竟有了一絲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看著錢彪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小六子才走上前來,臉上依舊帶著一絲憂慮。
“大人,錢百戶他……真的靠得住嗎?這計策,但凡走漏一點風聲……”
林淵重新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燭火映著他平靜的側(cè)臉。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有時候,最能騙過敵人的,恰恰是那些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謊的人?!?
小六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林淵沒有再解釋,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頂和夜空,落在了那幅只有他能看見的國運圖上。
代表著東廠的那縷黑線,依舊在向他延伸。
但在他的計劃中,這縷黑線,很快就不會再是威脅。它將變成一條被線牽引的瘋狗,去追逐一個永遠也追不上的幻影,直到耗盡最后一絲力氣。
而他,將贏得最寶貴的東西——時間。
他需要時間,去招募新兵,去推廣土豆,去建立自己的情報網(wǎng)。
更需要時間,去思考下一個目標。
他的目光,從京城緩緩南移,最終,落在了那片煙雨朦朧的江南水鄉(xiāng)。
國運圖上,代表著“秦淮八艷”的那幾個光點,依舊黯淡。但其中一個,似乎比其他的,要更亮上那么一絲。
柳如是……
林淵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在自己府中,安靜讀書,卻總能一語道破天機的絕代才女。
她曾說過,秦淮八艷,背景復雜,各有千秋。
下一個,該是誰呢?
就在他思索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六子快步走了進來,神色有些古怪。
“大人,柳姑娘……派人送來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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