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小六子的成長，情報網(wǎng)的擴展

與兵部衙門前那股久久不散的血腥氣相比，京城南城的一處不起眼的染坊后院，則顯得格外寧靜。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混雜著草木灰與靛藍的潮濕氣味。幾匹剛?cè)竞玫乃{布，像沉默的瀑布一樣懸掛在竹竿上，遮蔽了大部分刺眼的陽光，在地上投下大片斑駁陸離的陰影。

小六子就坐在這片陰影里。

他面前是一張粗糙的木桌，桌上沒有酒肉，只有一盞半涼的粗茶，和一堆被分門別類、用細(xì)繩捆扎好的小紙卷。他身上穿著和染坊伙計一樣的短打粗布衣，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那雙手，幾個月前還只會緊握長槍，槍桿上磨出的厚繭至今未消，此刻卻捻著一支細(xì)細(xì)的毛筆，指尖上沾染了洗不掉的墨痕。

他的神情專注，眼神里有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沉靜。

林淵離開京城前，交給了他三樣?xùn)|西。

第一樣，是五百兩黃金，作為啟動的經(jīng)費。

第二樣，是一本薄薄的冊子，上面是林淵親手寫下的關(guān)于如何構(gòu)建情報網(wǎng)絡(luò)的要點，從如何招募、甄別、訓(xùn)練線人，到如何設(shè)立安全屋，再到如何用暗語傳遞消息，事無巨細(xì)。

第三樣，是一句話。

“小六子，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在黑暗中的眼睛和耳朵。這雙眼睛要看得遠(yuǎn)，看得清；這對耳朵要聽得見針落地的聲音。記住，情報的價值，不在于多，而在于真，在于快?！?

小六子將那本冊子上的內(nèi)容，逐字逐句地刻進了腦子里。他沒有辜負(fù)林淵的期望。

他從新兵營里，按照林淵的指點，挑選了二十個最機靈、最可靠，且身家清白、無牽無掛的年輕人。這些人，大多是和他一樣，在災(zāi)荒中失去了一切，被林淵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他們對林淵的忠誠，早已超越了單純的上下級關(guān)系，更像是一種狂熱的信仰。

小六子給他們每個人都取了一個新的代號，大多是些不起眼的物件，比如“鋤頭”、“瓦片”、“釘子”。他將他們打散，像一把沙子，灑進了京城最底層的角落里。

他們是酒樓里添茶倒水的伙計，是碼頭上扛包的苦力，是勾欄瓦舍里打雜的仆役，甚至是某個大官府邸后門收泔水的乞丐。

他們本身，就是這京城里最不起眼的一部分。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也沒有人會在意他們聽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而這些被所有人忽視的信息，正源源不斷地匯集到這個小小的染坊后院。

“頭兒?！?

一個身材瘦小、動作像貍貓一樣敏捷的年輕人，悄無聲息地從一排藍布后閃了出來。他的代號叫“耗子”，是小六子手下最得力的干將之一，專門負(fù)責(zé)東城的片區(qū)。

小六子沒有抬頭，只是用筆在一張紙卷上畫了個圈，淡淡地問道：“有結(jié)果了？”

“有了?！焙淖訅旱土寺曇?，臉上帶著一絲興奮，“戶部那個姓周的員外郎，最近手頭確實緊。他老婆昨天當(dāng)了三支金釵，今天他又偷偷摸摸去了西城的‘一本萬利’賭坊，一個時辰不到，輸了八十多兩。我讓‘釘子’在那兒盯著，他出來的時候，臉都白了?！?

小-六子點了點頭，將那個寫著“周員外郎”的紙卷，丟進了一個寫著“可控”字樣的木盒里。

錢彪大人那邊需要一份名單，林大人交代過，錦衣衛(wèi)查的是大魚，而他們，就要負(fù)責(zé)把水底那些滑不溜秋的小魚小蝦，全都給摸清楚。一條貪婪的魚，只要找到了他身上的窟窿，就不怕他不聽話。

耗子又從懷里掏出另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條：“還有，這是‘鶯兒’從教坊司那邊遞出來的消息。昨天晚上，有幾個御史大夫家的公子哥兒喝多了，席間說起林大人，嘴里不太干凈。牢騷話，都記在上面了?！?

小六子接過紙條，展開掃了一眼，上面的辭確實不堪入目，無非是些“幸進小人”、“武夫當(dāng)國”之類的酸話。他面無表情地將紙條放在燭火上，看著它化為一縷青煙。

“知道了?！彼届o地說道，“告訴鶯兒，做得很好。讓她繼續(xù)留心，但不要刻意打聽，安全第一?！?

“明白?！焙淖討?yīng)了一聲，又有些好奇地問道，“頭兒，這些酸儒的屁話，咱們記下來干嘛？又不能當(dāng)飯吃?！?

小六to子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讓耗子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

“大人說過，水開了才會有響動。一個人說什么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為什么在這個時候說，又是在什么地方，說給誰聽。”小六子的聲音很平穩(wěn)，“這些牢騷，就像水面上冒出來的氣泡。現(xiàn)在看著不起眼，可你要是順著氣泡往下找，說不定就能找到水底下那只正在燒水的鍋?！?

耗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臉上卻露出了由衷的欽佩。

他發(fā)現(xiàn)，眼前的頭兒，和幾個月前那個在新兵營里帶著他們一起操練的愣頭青，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他說話的調(diào)子，思考事情的方式，越來越像那一位高高在上的林大人了。

就在這時，染坊的管事，一個四十多歲、神情木訥的中年人，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他是林淵安排的自己人，負(fù)責(zé)這個據(jù)點的日常掩護。

“六爺，揚州那邊‘茶行’送來的新茶到了?！惫苁聦⑹澈蟹旁谧郎?，低聲說了一句。

小六子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