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林淵的思考,如何應對滿清威脅
屋內(nèi)的笑語聲,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
陳圓圓和柳如是都看到了林淵臉上的變化。那抹剛剛因回到家中而浮現(xiàn)的柔和笑意,已經(jīng)悄然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她們從未見過的,極度深沉的凝重。
那不是面對李自成兵臨城下時的那種緊繃,也不是在朝堂上與群臣博弈時的那種銳利。那是一種面對一頭遠比已知的一切敵人都要龐大、都要兇殘的巨獸時,才會有的眼神。
他沒有說話,但兩個聰慧的女子,都從他那停留在地圖上的手指,和他那瞬間變得冰冷的眼神中,讀懂了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憂慮。
剛剛擊退了盤踞在門口的豺狼,但臥榻之側(cè),北方的猛虎,已經(jīng)露出了它閃著寒光的獠牙。
京城的勝利,或許,僅僅是一個開始。
“林郎,”陳圓圓的聲音輕輕響起,打破了這片沉寂。她走到林淵身邊,伸出溫軟的手,覆在他那按在地圖上的手背上,“李自成大軍已退,京城之圍已解,你又被陛下委以重任。這已是天大的喜事,為何還如此憂心?”
她的指尖帶著一絲涼意,卻試圖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他。
林淵的手指微微一動,卻沒有從地圖上移開。他的目光依舊死死地釘在山海關之外,那片被標注為“遼東”的區(qū)域。
“圓圓,你覺得李自成的大軍,可怕嗎?”他忽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陳圓圓一怔,回想起那幾日震天的喊殺聲和城中惶惶不可終日的氣氛,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頭:“自然是可怕的。數(shù)十萬大軍,如黑云壓城,若非有你……”
“不可怕。”林淵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得近乎冷酷,“他們不可怕。”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陳圓圓和柳如是,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映著輿圖上的山川河岳。
“李自成的順軍,說到底,不過是一群被逼上絕路的饑民,裹挾著一群烏合之眾。他們?nèi)硕?,勢大,但根子上是散的,是亂的。順風時,他們能摧枯拉朽;可一旦遇到真正的硬仗,一旦主帥受挫,便會一哄而散。打敗他們,靠的是奇謀,是士氣,是斬首戰(zhàn)術?!?
他頓了頓,手指順著地圖上的長城,緩緩向東滑動,最終停在了那片被墨線圈出的土地上。
“但他們,不一樣?!?
柳如是走到地圖的另一側(c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她對軍國大事的了解遠勝陳圓圓,自然明白林淵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
“建州女真,后金,現(xiàn)在的大清?!绷缡禽p聲念出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一股從關外吹來的寒風,“自薩爾滸一戰(zhàn)后,遼東精銳盡喪,大明在關外,便已是節(jié)節(jié)敗退。如今,他們坐擁整個遼東,兵鋒之盛,怕是遠非李自成可比?!?
“何止是遠非可比?!绷譁Y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像是在自嘲,“柳姑娘,你可知如今的滿清八旗,是怎樣一支軍隊?”
他不需要柳如是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仿佛每一個字都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
“他們自努爾哈赤起兵,到皇太極改元,與我大明打了數(shù)十年。從遼東的深山老林,一直打到寧遠的堅城之下。他們的每一個士兵,都是在血與火中泡大的。他們的組織,是兵民合一,耕戰(zhàn)一體,一個牛錄出征,上陣是兵,下馬是民,悍不畏死,令行禁止?!?
“他們的戰(zhàn)術,是以騎兵為核心,步騎協(xié)同,弓馬嫻熟。八旗鐵騎一旦沖鋒起來,平原之上,所向披靡。我大明引以為傲的邊軍,在他們面前,一觸即潰者,不計其數(shù)。”
“他們的統(tǒng)帥,從努爾哈赤到皇太極,再到如今攝政的多爾袞,哪一個不是人杰?他們懂得利用我朝的黨爭,懂得收買漢奸,懂得避實擊虛。他們甚至學會了我們漢人的權謀,學會了鑄造我們發(fā)明的紅夷大炮!”
林淵每說一句,屋內(nèi)的空氣便仿佛沉重一分。
陳圓圓的臉色漸漸發(fā)白,她雖然聽不太懂那些軍事術語,但她能從林淵的語氣中,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原來,在那個看似遙遠的北方,還盤踞著這樣一個比李自成可怕十倍、百倍的敵人。
柳如是的眉頭也緊緊蹙起。她讀過許多史書,也聽過不少關于遼東戰(zhàn)事的傳聞,但從未有人能像林淵這樣,將對手的優(yōu)勢剖析得如此清晰,如此透徹。
“最可怕的是,”林淵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他們有一個明確的,不可動搖的目標——入主中原?!?
“而我們呢?”他環(huán)視了一圈這間華美的屋子,目光最終落回到地圖上,那片代表著大明疆域的廣闊土地上,卻充滿了裂痕與瘡痍。
“我們有什么?我們有內(nèi)斗不休的朝堂,有爛到根子里的軍隊,有被天災人禍折磨得十室九空的百姓。李自成就像一場兇猛的惡疾,差點要了我們的命??删退阄覀儍e幸治好了這場病,身子也已經(jīng)虧空得厲害。而門外那頭猛虎,卻正值壯年,膘肥體壯,正等著我們最虛弱的時候,撲上來,一口咬斷我們的喉嚨?!?
一番話說完,屋內(nèi)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連日來因勝利而帶來的那點喜悅和輕松,在林淵這番冷酷的剖析之下,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也更加真實的危機感。
柳如是深吸了一口氣,她強迫自己從那股巨大的壓力中掙脫出來,腦子飛速地轉(zhuǎn)動著。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彼_口道,聲音依舊清脆,卻多了一份凝重,“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既然你看得如此清楚,想必心中,也已經(jīng)有了應對之策?”
她這一問,將皮球又踢回給了林淵。
林淵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在這種時候,還能保持冷靜思考,而不是被恐懼壓垮,柳如是確實非同凡響。
“對策談不上,只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他走到一旁的書案前,提起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兩個字:守、攻。
“守,是第一步,也是最基本的一步?!彼霉P點了點那個“守”字,“山海關,是國門。國門絕不能失。吳三桂和他手上的關寧鐵騎,是守住國門的關鍵。所以,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穩(wěn)住吳三桂,并且要不斷地加強山海關的防御。”
“可吳三桂此人……”柳如是欲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