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原本正想抬手阻止。
“等等,那茶……”
可話還未說完,她幾口將整杯茶水喝得點滴不剩。
他只得無奈地收回手。
宋綿綿順手提起茶壺,倒了第二杯。
她一邊喝著,一邊抬眼直視黎安。
“我問你,那批朝廷撥下來的救濟(jì)糧,到底是咋回事?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發(fā)下去?是誰在背后搗鬼?”
黎安臉色一沉,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冷意。
“想看我出丑罷了。讓他們得意兩天,我自有辦法讓他們跪著求饒。這些人以為權(quán)勢壓人就能高枕無憂,終有翻盤之日。我黎安雖不張揚,卻也不是任人擺布的傀儡?!?
“你聽聽!”
宋綿綿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
“你們整天勾心斗角,勾連黨羽,打壓異己,哪管百姓死活?老百姓餓著肚子,喝著渾水,病了沒錢治,死了沒人管,你們卻在府衙里飲酒作樂,計較著官位高低!”
“那個胡縣令一出事,立馬派差役鎮(zhèn)壓老百姓,根本不問事情原委!這世上根本沒有什么青天大老爺,只有無休止的權(quán)力游戲。你們坐在高位上,把百姓當(dāng)螻蟻,還美其名曰‘維持秩序’,可笑至極!”
這話剛落下,藏在暗處的幾個侍衛(wèi)都嚇得直冒冷汗。
黎安微微側(cè)頭,眼神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
這丫頭,膽子真不小,竟敢當(dāng)著我的面這么說。
她是天真無知,還是明知故犯?
他故意板起臉,眉宇間透出威嚴(yán)。
“宋姑娘,你這是在指責(zé)我?”
宋綿綿心頭猛然一震。
她抬頭對上黎安冷峻的目光。
她腦子“轟”地一下全亂了。
“完了完了!光顧著罵爽,忘了這是什么年代!這是動不動就砍頭示眾的大周律法時代!這下要被砍頭示眾了吧?”
她趕緊把手中的玉杯輕輕放回桌上,低聲囁嚅。
“特使大人,剛才……是不是有臟東西上我身了?我感覺腦袋一熱,就像被什么附體了,神志不清,胡亂語……”
說完還裝模作樣地左右張望,好像真在找什么邪祟。
黎安瞥著她的表演,只是嘴角抽動了一下。
他抱著手臂,靜靜地看著她拙劣的“驅(qū)邪”動作。
宋綿綿只得硬著頭皮繼續(xù)解釋。
“大人明鑒,剛才那些話……真的不是我本意!我可是為了修水渠忙前忙后,從早忙到晚,任勞任怨,連覺都睡不好……您就當(dāng)我突然犯了癔癥,胡亂語,行不行?求您高抬貴手,饒了這一次吧……”
她聲音越說越小,頭低得幾乎要埋進(jìn)胸口。
黎安盯著宋綿綿那張忽晴忽雨的臉,心里忍不住想笑。
這丫頭,當(dāng)真有趣。
宋綿綿見黎安沒真叫人把自己抓起來,總算悄悄松了口氣。
心里頭卻在嘀咕:這年頭人命跟野草似的不值錢,面上還得裝乖巧。
為了活命,先低頭一回也沒什么。
她從不幻想自己能逆天改命,只求平平安安過日子。
她順手倒了杯茶,雙手捧著遞過去。
“大人您喝口茶,壓壓火氣。”
她的動作雖顯殷勤,卻不做作。
黎安目光一掃,那杯子正是他先前用過、又被她誤拿的那個。
竟被她毫不知情地拿來倒茶,還恭敬地捧到他面前。
他神色未變,可心底卻泛起一絲異樣。
這杯子,除了貼身侍從,無人敢隨意觸碰。
他沒伸手。
眼神冷淡地落在那杯茶上,仿佛是一杯毒藥。
宋綿綿只好茶杯放回桌上,一臉委屈地說。
“大人要是實在生氣,那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