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聲嘟囔著:“我,我去幫阿姐算賬……賬本還堆著沒理完呢,我得去幫忙……”
說完便想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地往后門溜走。
可他剛挪動腳步,肩膀就被一只溫?zé)岬氖掷卫喂醋 ?
凌陌咧嘴一笑,眼睛彎成了月牙。
“別去了,你那一手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跟炒豆子似的,比我爹的賬房先生都快,還嫌后院不夠亂???再說了,阿姐那兒又不是缺人,你急什么?”
最后,宋河川只好訕訕地留了下來。
兩人并肩坐在后院那張青石砌成的石凳上。
他們一邊磕著炒得酥脆的葵花籽,一邊逗弄著那只毛茸茸的小狗。
小狗汪汪叫了幾聲,尾巴搖得像風(fēng)車,引得兩人都笑出聲來。
阿躍忙完鋪子里最后一樁差事,推上門板。
踩著碎石小徑緩緩回到后院時,看見的就是這么一幕特別平靜的景象。
夕陽早已沉落,余暉被院墻剪成斜斜的一片橙黃。
他一句話都沒說,也沒驚動任何人,轉(zhuǎn)身就朝院子角落的水井走去。
井繩“吱呀吱呀”地轉(zhuǎn)動,木桶沉下去又提上來。
他俯下身,雙手捧起冷水狠狠潑在臉上,濕透的額發(fā)緊貼著額頭。
宋河川原本正咧著嘴笑,突然察覺到這突如其來的沉默,心頭一慌,趕緊從地上站起來。
他躡手躡腳地蹭到井邊,壓低聲音問道:“那事兒……弄完了?”
阿躍甩了甩濕噠噠的劉海,水珠四濺。
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連頭都沒抬。
宋河川被這冷淡勁兒弄得有點尷尬,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只好訕訕地挪開幾步,退到墻角,蹲下身子,撿起一根細(xì)枝逗那只小狗玩。
小狗歡快地咬住樹枝,來回拖拽。
他盯著它笨拙的樣子傻笑,心里卻始終繃著一根弦。
過了一會兒,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宋綿綿提著竹簍從廚房走出來。
竹簍里是幾包曬好的干菜和一小袋米。
她走進后院,站在石桌旁,溫柔地喚了一聲。
“河川,今晚要不要跟阿姐回村?家里新蒸的餅,還有腌蘿卜絲,你最愛吃的?!?
宋河川聽見這話,心口微微一暖。
正想點頭答應(yīng),卻不自覺地悄悄瞄了眼那個濕著頭發(fā)的少年。
阿躍依舊背對著他們,蹲在狗窩邊上,指節(jié)分明的手掌一下下?lián)崦」返募贡场?
見他臉上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也沒有抬頭看自己一眼。
宋河川的心猛地往下沉了半寸。
他連忙收回目光,手忙腳亂地抓起地上的書箱,拍了拍上面的灰塵,語速飛快地說:“回,回!我這就回去,不耽擱了,阿姐等急了不好……”
天徹底黑了下來,連星子都藏進了云層。
店里只剩下阿躍一個人。
他仍蹲在狗窩邊,沒有點燈。
四周一片昏暗,只有遠處巷口一盞孤零零的風(fēng)燈。
他一下一下摸著小狗的背。
小狗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乖乖趴著不動,耳朵時不時抖動一下。
屋內(nèi)的月光穿過雕花窗格,一道道斜斜地投在泥地上。
少年斜靠在角落的木板床上,雙腿曲起,手臂搭在膝蓋上。
他手里輕輕轉(zhuǎn)著一把短刀。
刀把上纏著一條洗得有些發(fā)白的青色布條。
他指尖靈活地?fù)軇拥侗?,短刀在掌心翻轉(zhuǎn)如飛。
>gt;剛到半夜,梆子聲由遠及近。
“三更天,平安無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