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痕起時(shí)看似歪斜,指向空處。
    可謝潮生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和每一縷神魂,都在瘋狂尖嘯。
    這一劍,躲不開!
    它似早已算盡了他所有退路。
    “你……”
    謝潮生目眥欲裂,狂吼聲中,手中玉冊轟然炸開,化作一片水幕擋在身前,同時(shí)身形暴退,腳下河面炸起十丈高的水墻。
    “嗤?!?
    一聲輕響,如裂薄絹。
    水幕從中分開,水墻轟然塌落。
    那道曲折劍光如附骨之疽,沒入他胸膛舊傷之處。
    “噗!”
    謝潮生當(dāng)場吐血。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苦修千年的大道根基,被這一劍徹底鑿穿。
    逃!
    只剩這一個(gè)念頭。
    他再不顧顏面,燃燒本命精血,化作一道黯淡血光,撞碎虛空,朝著西方亡命飛遁。
    速度之快,遠(yuǎn)超來時(shí)。
    楊承看了看劍尖上一滴將凝未凝的鮮血,隨手甩入河中。
    血滴落處,河水“嗤”地騰起一片白氣,幾條肥魚翻著肚皮浮了上來。
    他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原地。
    萬里追殺,自此始。
    從東界到西界,山巒褪色,水汽漸收。
    謝潮生已不知燃燒了多少本源,形容枯槁,披頭散發(fā),哪還有半分滄海宗主的威儀。
    胸膛處的劍傷非但無法愈合,反而有一股劍意盤踞侵蝕,不斷消磨他的生機(jī)。
    他感覺自己的神魂,像一塊在烈日下暴曬的冰,正在飛速消融。
    “快了,快了,穿過前面的墜龍澗,就是中土皇朝設(shè)在西界的行驛,皇朝的人一定有辦法?!?
    他意識已有些模糊,全憑一股求生的執(zhí)念在支撐。
    墜鷹澗,兩山夾一谷,風(fēng)如刀刮。
    謝潮生踉蹌著穿過谷口,眼前豁然開朗,是一片修整過的白石平臺。
    平臺盡頭,竟真有一隊(duì)車駕停駐。
    儀仗森嚴(yán),護(hù)衛(wèi)皆著玄甲,氣息精悍。
    車駕旁,立著數(shù)人,被簇?fù)碓谥虚g的,是一名身著宮裝長裙的女子。
    女子容貌極美,卻美得毫無溫度。
    鳳眸微挑,唇色淡櫻,周身縈繞著久居人上的疏離與貴氣,正是中土皇朝長公主周鈺。
    謝潮生如將溺之人抓住浮木,用盡最后力氣撲到平臺邊緣,嘶聲喊道:“公主,公主救我,我是滄海宗謝潮生,后面是楊承在追殺我?!?
    “楊承”二字出口,平臺上的空氣驟然一凝。
    所有護(hù)衛(wèi)驟然握緊兵刃,道道氣機(jī)鎖定了谷口方向。
    幾名隨行老者第一時(shí)間抬眼望來,目光皆凌厲。
    周鈺緩緩轉(zhuǎn)身,看向狼狽不堪的謝潮生,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嫌棄他的污穢失儀。
    隨即,她抬起那雙清冷的眸子,望向了谷口。
    那里青衣已現(xiàn)。
    楊承踏著不疾不徐的步子,從澗口的陰影里走出,身上纖塵不染,與謝潮生的凄慘形成刺眼對比。
    他目光掃過平臺儀仗,在周鈺臉上略微一頓便移開,重新落在謝潮生身上,像看著一只已逃到窮途的獵物。
    謝潮生被那目光一刺,渾身發(fā)冷,急急對周鈺道:“公主,他便是道觀楊承,求快令他住手。”
    周鈺聞,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被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覆蓋。
    她看向楊承,紅唇輕啟,聲音如玉珠落盤,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楊承。住手。”
    四個(gè)字,清晰地在山澗間回蕩。
    她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楊承聽到皇朝公主的命令,便該如那些皇朝禁衛(wèi)一般,躬身聽令。
    畢竟楊承的魂燈在皇室手中,那就是皇室的奴仆。
    謝潮生心頭狂喜,掙扎著爬起來,臉上露出劫后余生的扭曲笑容,看向楊承的目光甚至帶上了幾分怨毒的快意。
    你劍利又如何?
    在皇權(quán)與禁制面前,還不是要低頭!
    楊承的腳步,真的停了一下。
    他看了看滿臉得色的謝潮生,又看了看神色淡漠的周鈺。
    然后,他笑了。
    這次是真笑了,笑意很淺,卻讓看到他笑容的-->>謝潮生,心頭猛地一沉。
    下一瞬。
    劍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