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步回到清風(fēng)苑的路上,沈星染在心中一點一點推敲著什么,險些一腳踩空,好在明珠及時扶住她。
見四下無人,明珠斟酌著問道,“夫人為何不告訴三小姐藥行的賬目有問題?”
“曦月年紀尚輕,性子沖動,還缺乏一些歷練,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只能暫時瞞著她行事?!泵鎸γ髦?,沈星染并未隱瞞。
前陣子冰翠發(fā)現(xiàn)沈曦月送來的賬目有問題,故而,近幾日冰翠一直以幫助沈曦月的名義,在三家藥行間走動,實則是暗中調(diào)查。
發(fā)現(xiàn)有幾個可疑的人皆是走了陳氏的路子,悄然被安插進藥行,時間長的也有兩三年了。
而且,賬面顯示,這幾個人所在的三家京城的分鋪,都采購了大批白樺茸。
白樺茸多生長在北方,價格不菲,但主要作用還是以強身健體為主,若非要說有什么特殊功效的話,就只對草蟲病有奇效。
不過,草蟲只在北方荒郊野外繁殖,只有胡亂啃食被草蟲寄生的樹皮野根,才會生這種病,再通過蚊虻噆膚后在人群中傳播。
可奇怪的是,冰翠至今沒能在庫房里找到那批白樺茸!
正好陳氏怕她帶著順心藥行投效大皇子,著急拿下藥行,她借此機會,引蛇出洞!
“可是夫人,鋪子都已經(jīng)盤出去了,文書也是陳氏的名字,就算知道他們的陰謀詭計又如何,我們還能拿回藥行嗎?”
沈星染搖頭,從容淡若的模樣,“方才大嫂有一句話說得很對,財物皆是死物,皆由活人創(chuàng)造?!?
“有我在,藥行就在。”
說話間,兩人步入清風(fēng)苑,沈星染取出京城輿圖,細細揣摩起來。
“上回我挑出來的幾間旺鋪,都盤下來了吧?”
“基本都盤下來了,不過有兩家被曲家公子先盤走了,奴婢便先盤下了他隔壁的。”
曲清彥?
沈星染擰眉。
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人,她竟然在一個時辰之內(nèi)兩次聽到他的名字。
“我記得他沒有官身吧?”
“曲家公子沒有入朝,倒是接手了他那商賈夫人的香粉首飾鋪子,生意越做越好,京都城不少達官貴人都爭著買呢?!?
沈星染偏愛素雅,對那些奢華繁復(fù)的首飾向來不上心,自然也不知道京都城冒出了這么個經(jīng)商人才。
“你們找個機會,向曦月身邊的人打聽打聽這個曲清彥,不要驚動大嫂?!?
明珠怔了下,鄭重頷首。
“對了夫人,皇長孫這幾日去了好幾次藥行,一直嚷嚷著要見陰婆婆,看起來挺急,奴婢問他為何找陰婆婆,他又不肯說?!?
沈星染聞柳眉輕擰,一股不好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宮道上顧謹年腳步踉蹌的身影……
“快替我裝扮,我要去一趟大皇子府?!?
“是,夫人!”
……
夜如稠墨,大皇子府燈火通明,里頭時不時傳來男人痛苦的慘嚎和翻砸東西的聲響。
鞭傷未愈的鄒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寢殿門口一瘸一拐來回走動。
見蕭義從門外走來,急問,“怎么樣?”
蕭義搖頭,臉色盡是無奈,“皇后娘娘不肯見屬下?!?
鄒遠聞,滿面悲愴。
一輛玄青馬車碾過朱雀長街的積水,悄然停在大皇子府邸的角門。
簾幕微動,一只帶著黑手套的手探出,腕間懸著九枚泛著幽光的玄鐵針。
守門的侍衛(wèi)見到來人,面色大喜,“您,您是鬼醫(yī)陰婆婆?”
陰婆婆跟前一名帶著斗笠的車夫冷聲開口,“知道還不開門?”
“婆婆請!”總管聞訊而來,一面告罪,一面激動道,“快去告訴鄒內(nèi)監(jiān),陰婆婆來了!”
一路走到大皇子的寢室,眾多仆人垂首屏息,不敢直視那張覆著鬼獠牙青銅面的臉。
鬼醫(yī)陰婆婆的蹤跡,向來只存在于京城最隱秘的傳說里。
寢殿內(nèi)燭火搖曳。
宋詡躺在蟠紋錦被中,手腳被鐐銬捆住,眉心泛著詭異的青紫。
”殿下每隔半個時辰就會筋脈抽搐絞痛,狀似癲狂,反復(fù)已經(jīng)兩日,越演越烈!婆婆請看……”
鄒遠話音未落,帶著手套的手已按上宋詡的頸側(cè)。
面具后,沈星染清澈的瞳孔驟然收縮。
脈象如沸水濺油,分明是南疆奇毒”相思燼”。
此毒根治的解藥罕見難尋,可壓制毒素。不讓其沁入心肺的藥卻是易找。
宋詡為何會中毒,難道是有人試圖控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