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爸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沿。杯里泡的是碧螺春,茶葉舒展在水中,清香裊裊——這茶是陳墨昨天特意拿出來的,說讓他嘗嘗“好東西”??啥“挚粗郎蠑[的奶糖、花生,再想想前幾天陳墨送的那些煙酒,心里總像壓著塊石頭,坐立不安。
他這輩子是老實本分的工人,每月工資三十七塊五,日子過得緊巴巴。平時抽煙,最多買兩毛錢一盒的“北?!?,逢年過節(jié)才能舍得買包“大前門”;喝酒更是如此,大多是打散裝的高粱酒,一瓶“二鍋頭”能喝半個月??申惸偷哪切〇|西,光是那條帶濾嘴的“大中華”,他在供銷社見過,要三塊多一盒,一條就是三十多塊——抵得上他一個月的工資了!還有那兩瓶“茅臺”,瓶身上的紅標(biāo)簽看著就氣派,他聽廠里的領(lǐng)導(dǎo)說過,這酒得十多塊一瓶,尋常人家根本喝不起。
當(dāng)時他下班回家,丁媽拿著那些煙酒跟他說“小陳送的”,他嚇得差點把手里的飯盒摔了。心里直犯嘀咕:這女婿是咋了?日子不過了?就算陳墨是協(xié)和醫(yī)院的醫(yī)生,工資比他高,也不能這么大手大腳??!
今天當(dāng)著王建軍的面,他本不想提這事——萬一陳墨只給他送了,沒給王建軍送,豈不是讓女婿和姐夫之間生嫌隙?可看著桌上這些“不便宜”的零食,再想想陳墨剛才從廚房拿出來的五花肉、活雞,他實在忍不住了。這日子得細(xì)水長流,不能這么鋪張。
“咳咳?!倍“智辶饲迳ぷ樱抗饴湓陉惸砩?,語氣帶著幾分鄭重,“小陳啊,咱們老百姓過日子,講究的是細(xì)水長流。你看這桌上的糖啊、花生啊,又不是過年過節(jié)的,買這些干啥?咱們都是自家人,不用這么破費?!?
陳墨剛要開口解釋,丁爸就擺了擺手,繼續(xù)說道:“還有前幾天,你給我送的那些煙酒……”說到這兒,他頓了頓,眼神瞟了瞟旁邊的王建軍,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還是怕影響兩人的關(guān)系。
王建軍何等精明,一看丁爸這神情,就知道他想說啥。他放下茶杯,笑著接過話茬:“丁叔,您是說小陳送您煙酒的事吧?這事我知道,他也給我送了,還特意跟我說‘姐夫,這都是別人送的,我不抽煙不喝酒,您跟我叔分著用’?!?
丁爸一聽,眼睛頓時亮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還以為他就給我送了呢?!彼闪丝跉?,可隨即又皺起眉頭,“那小陳,你私下收別人的東西,會不會犯錯誤???咱們可不能干違反紀(jì)律的事?!?
陳墨坐在旁邊,看著丁爸緊張的樣子,心里暖暖的——這老丈人是真心為他著想。他剛要說話,王建軍又開口了:“丁叔,您放心,小陳收這些東西,都是合情合理的。他是協(xié)和醫(yī)院中醫(yī)科的骨干,經(jīng)常給人調(diào)理身體,那些人是真心感謝他。就說上個月,他給一位老教授調(diào)理好了多年的失眠,老教授非要送他兩條煙,他推辭不過才收下的。而且小陳早就戒煙戒酒了,這些東西留著也沒用,才給您和我分了?!?
王建軍頓了頓,又補充道:“再說了,小陳現(xiàn)在工作調(diào)整了,跟以前不一樣了。他現(xiàn)在在中醫(yī)科兼了個‘疑難病例會診’的差事,每月工資加津貼,能拿三百塊呢!”
“三百塊?!”丁爸手里的茶杯“哐當(dāng)”一聲撞在石桌上,茶水濺出來幾滴。他瞪大眼睛看著陳墨,滿臉不敢置信,“小陳,你……你這工資,比我們廠長還高??!”他這輩子見過工資最高的人,就是廠里的廠長,每月也才兩百多塊。
陳墨笑著點頭,解釋道:“叔,是醫(yī)院里的安排,我主要負(fù)責(zé)幫著梁主任處理一些難辦的病例,所以多了點津貼。您放心,都是正經(jīng)工資,不違反紀(jì)律?!?
丁爸這才徹底放下心來,他拍了拍陳墨的肩膀,笑得合不攏嘴:“好!好!這是好事!小陳啊,你有出息,叔為你高興!建軍,一會你可得陪我多喝兩杯,咱們好好慶祝慶祝!”
“沒問題丁叔,今天咱爺倆不醉不歸!”王建軍笑著應(yīng)道,拿起茶杯跟丁爸碰了一下。
就在這時,丁秋楠從廚房走了出來,手里還端著一盤剛炒好的青菜,綠油油的看著就有食欲?!澳纾彀扬堊捞С鰜?,菜都做好了!”她笑著喊道,“建華,家媛,家棟,快洗手,準(zhǔn)備吃飯啦!”
三個孩子正圍著秋千打鬧,一聽“吃飯”,立刻停下動作,爭先恐后地往水池臺跑。丁建華還不忘叮囑妹妹:“家媛,洗手要打肥皂,不然有細(xì)菌!”王家媛點點頭,小手在水龍頭下搓得通紅。
陳墨和王建軍一起把飯桌抬到院子中間——這飯桌是陳墨前幾天特意去家具廠訂做的,實木的桌面,能坐十個人,足夠一家人用了。陳琴也從廚房出來,手里端著一盆紅燒肉,油亮亮的肉塊上撒著蔥花,香味瞬間飄滿了整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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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紅燒肉!”王家媛洗完手跑過來,盯著紅燒肉直流口水,伸手就要去抓。陳琴趕緊攔住她:“洗手了沒?先去坐好,等大家都上桌了再吃?!蓖跫益峦铝送律囝^,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卻還盯著那盆紅燒肉。
不一會兒,菜就擺滿了一桌:油亮的紅燒肉、清蒸鱸魚(魚身上放著姜絲和蔥段,鮮香味十足)、燉雞湯(湯里飄著紅棗和黨參,是陳墨特意放的,補氣血)、炒青菜、罐頭拼盤(有午餐肉、水果罐頭,是給孩子們準(zhǔn)備的),還有一盤涼拌黃瓜,清爽解膩。
丁媽最后出來,手里端著一籠饅頭,白白胖胖的,冒著熱氣。“大家快坐,別站著了!”她笑著招呼道,把饅頭放在桌上,“小陳,把酒打開吧,讓你叔和建軍喝點?!?
陳墨點點頭,從廚房拿出一瓶“茅臺”,擰開瓶蓋,醇厚的酒香立刻散了開來。他給丁爸、王建軍各倒了一杯,又給陳琴和丁媽倒了小半杯(兩人平時不喝酒,今天高興,也想嘗嘗)。至于他自己、丁秋楠和三個孩子,喝的是北冰洋——玻璃瓶里的橙色汽水,插著吸管,是孩子們最喜歡的飲料。
眾人圍坐在桌旁,丁爸看著滿桌的菜,心里滿是感慨。他拿起酒杯,剛要說話,王建軍就笑著說:“丁叔,今天是小陳和秋楠喬遷新居,您是長輩,得您先講兩句?!?
丁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撓了撓頭:“我這大老粗,也不會說啥漂亮話。就希望小陳和秋楠以后的日子,越過越紅火,和和美美,比我們老一輩過得好!”
“說得好!”王建軍帶頭鼓掌,其他人也跟著拍手。丁秋楠挽著丁媽的胳膊,笑著說:“媽,您也說兩句吧,您是長輩,得給我們提提希望?!?
丁媽連忙擺手:“我就不說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會說這個?!?
“丁姨,您就說兩句吧,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标惽僖矌颓坏?,“您要是不說,我們這飯都吃不安穩(wěn)?!?
丁媽看一桌子人都看著自己,只好硬著頭皮開口:“那……那我就說兩句。我希望秋楠能早點給我生個大外孫,讓我抱抱。你們倆年紀(jì)也不小了,該考慮這事了?!?
這話一出,桌子上的人都笑了起來。丁秋楠的臉?biāo)查g紅到了耳朵根,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手伸到桌子底下,輕輕掐了陳墨一把——都是你媽,凈說這些讓人害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