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停在八樓始終不下來，甘露焦躁地摁了幾下上行鍵，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大堂門外深淺不一的墨色時而收縮時而膨脹，像隱匿在深淵的鬼魂，張牙舞爪。

她驚恐不已，回身狂摁電梯，一陣冷風突然從背后襲來，頭發(fā)被掀到空中，在半空中盤旋著糾纏在一起……

電梯間陷入死寂般的黑暗之中。

一抹奇異的香味順著眼睛的縫隙往腦子里鉆，她僵住不敢動，身體卻不斷往下沉。

一只手薅住她的頭發(fā)往上一提，悶悶的笑聲在喉嚨里翻滾，你，還是他，你選一個！

她想起五角場那家溫馨的小店，尤其是試衣間那面橢圓形的鏡子，濃稠的橘色像融化的火爐，冒著騰騰的熱浪。

猛地一激靈，電梯門正緩緩打開，裊裊的音樂聲帶著蠱惑人心的喧囂。

她慌不擇路地撲進去，用力抵著扶桿，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叮呤一聲，28層到了。

她手攔在門邊，好一會兒才一步步艱難地挪出電梯，咯噔咯噔僵硬的腳步聲在耳邊轟響。

她倏地停下腳步，翕動鼻子，又抬起手臂聞了聞，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用過香水，可是鼻息間卻有一股似曾相識的香味……

她回身沖到電梯前摁動按鈕。

電梯停停走走，好一半天才來到28層，她有些猶豫，但還是走進去；電梯迅速往下走，她屏氣凝神，翕動鼻子，可轎廂里除了一股沉悶冷冽的味道，什么也沒有。

可那股香味總在鼻翼間若隱若現(xiàn)。

回到家，她換上睡袍縮在沙發(fā)上，那股香味經(jīng)久不散，讓她總是不時地翕動一下鼻子，聞聞這，聞聞那，依然什么也沒有；她拉過被子蒙住臉，漆黑窒息的空間突然從眼前閃過……那股香味像一只刁鉆的幽靈，倏地沒入她的身體里。

早上830剛過，甘露掐著點走進物業(yè)值班室，說自己丟了鑰匙，想看看昨晚一號樓電梯間的監(jiān)控視頻。

她記得很清楚，和田悅聊完微信已經(jīng)是凌晨126，又在金華門耽誤了幾分鐘。

監(jiān)控畫面從130開始，畫面始終沒變化，直到139，甘露走進電梯間，她摁下電梯，回頭看了一眼，屋頂被去掉蓋子的燈泡刺啦一聲，鎢絲閃了幾下，燈光暗了一瞬又倏地亮起來，她僵在原地，看得出很是忐忑，但直到她走進電梯，什么也沒發(fā)生。

她松了口氣，同時又有些失望，猶豫片刻還是問保安，“昨晚沒停電嗎？電梯間好像停電了。”

保安指指畫面里的吸頂燈，“不是停電，燈壞了，一時熄一時亮，電工一會兒就去修，找到了嗎？我看難?！?

甘露又盯著看了會兒電梯間的畫面，她走進電梯后，電梯間再沒人進來。

她點開一號電梯里的監(jiān)控畫面，143她走進電梯，疲憊地半倚著轎廂，兩分鐘后，她又走進電梯……

她把進度條提前半個小時，憑她使用香水的經(jīng)驗，那股香水味留下的時間應該不久，可這期間只有一位老太太攙扶著一位蹣跚的老頭上電梯。

“你知道那個教練吧，他是轉(zhuǎn)角被壓死那女人的師兄？”兩名保安在一邊嘀咕。

“真的？”

“那還有假？老肖說要請高人來把陰陽八卦陣拆掉，讓那女人快點轉(zhuǎn)世投胎。然后在那兒種兩棵桃樹，驅(qū)驅(qū)邪?！眱扇宋恍?，聲音越來越低。

對面墻上掛著三排十二面大屏幕，每個屏幕四角都開著小窗口；上班高峰剛過，大多屏幕處于靜默狀態(tài)。

……

門里的赫楓穿著泛著金絲的黑色睡袍，脖子上搭著同色毛巾，剛洗過澡的頭發(fā)還在往下滴著水。

看見皮克和張斌，直接拐進廚房，“進來吧，隨意?！?

皮克嘻嘻兩聲，翻出一次性拖鞋換上，給張斌也扔了一雙，“到赫隊這里，你怎么自在怎么來?！敝苯幼哌M洗漱間，開始洗漱。

張斌在沙發(fā)上坐了會兒，不安地走到洗漱間。

皮克已經(jīng)開始剃須，“你也洗一下，赫隊住環(huán)合一號公寓時，我們也常去；以前我們倆有時候在外滾一周不洗澡，他也沒事，可一旦回家，他就特別講究。”

張斌小聲說，“赫隊一看就是公子哥做派?！?

兩人洗漱完，餐桌上已經(jīng)擺滿早點，牛奶，雞蛋，包子，花卷，咖啡，還有三根玉米。

“這么豐富?！睆埍笕滩蛔≌f。

“你想吃什么，可以去冰箱看看?！焙諚髦钢搁T邊雙開門冰箱。

“不用不用，足夠了?！?

皮克二話不說，大吃特吃，“深川取得的dna和施小琳的比對成功，施小琳的親哥哥有嫌疑，我已經(jīng)和那邊刑偵大隊取得聯(lián)系，讓他們協(xié)查施小琳兄妹是否和他們的父母有過聯(lián)系?！?

赫楓默了片刻，又接著吃早點。

張斌也徹底放開，一邊吃一邊說，“赫隊，昨晚半夜甘露在金華門站了好一會兒，神情很詭異，她在干什么？”

“你知道那之前她去干了什么？”赫楓吃得慢條斯理，“他去呂超家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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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她去拜祭，她想干什么？”

赫楓沒說話，如果不是皮克，他并不想牽扯進刑偵大隊的具體工作，有生理性厭煩排斥，也有理性的知趣。他淡然地看著清凌凌的窗外，“事不過三?！?

這句話有點像是詭異的預，截至目前甘露已經(jīng)和三起案件發(fā)生了關(guān)聯(lián)，如果再發(fā)生一起……

“心理學上有個超限效應的說法，刺激過多，作用過久會引起心理極不耐煩或反抗的心理現(xiàn)象?！焙諚鞣路鹬浪麄冃睦锼?，補充道。

也就是說甘露即使與這三起案子都沒直接因果關(guān)系，如果再接著有什么事發(fā)生在她身上，她必然會有強烈反應，她只要動，那條隱蔽的線就會跟著動。

“施小琳失蹤案，她完全是一副局外人的姿態(tài)；石天青案她是氣急敗壞；呂超案她害怕了，昨晚就是她邁出的第一步，她開始走近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