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拿著從銀行打出來的兩年前11月至12月信用卡消費清單,這張卡是她和江逸結(jié)婚時分別綁在兩人手機上的主副卡。
她跳過前面的支出,眼睛直接捕捉到11月28日晚上19:52在粵谷風消費的325元……魯太爺21:25消費的298元……文登商業(yè)中心停車場23:31分的40元停車費。
整整五個小時。
21:25離開魯太爺,23:31才離開停車場。
甘露心口發(fā)冷,渾身麻痹僵硬,眼睛好不容易又聚焦在信用卡消費清單上,文登廣場停車場消費40元停車費后,江逸有一個月信用卡上沒花過一分錢。
田悅睡眼惺忪地打開門,走廊青白的燈光從頭照下來,她只看見甘露干裂的嘴唇;她愣了半晌,才不確定地喊,“甘露?”
甘露推開她直接進屋。
“你怎么了?”田悅拉開大燈,甘露憔悴頹唐的模樣一覽無余,“怎么回事?”
甘露的眼神躲閃了一下,直接說,“幫我個忙?!?
“你說?!?
“你和機關(guān)小車隊隊長的關(guān)系怎么樣?”
田悅沒猶豫,“關(guān)系一般,但隊長老陶是個老滑頭,對我們社保中心還是挺巴結(jié)的?!?
“你幫我問問小車隊的奔馳車?”話說出口,甘露反倒靜下來;她笑一下,走到飲水機旁倒了杯水。
田悅什么也沒問,已經(jīng)坐到電腦前,“我這里就有報表,他們每月會報人員在崗情況。”她調(diào)出一張表,小車隊所有司機都在上面,包括負責的車輛?!斑@是財務部要求的格式,其實小車隊的司機和車并沒綁死;”她一邊解釋一邊數(shù),“zhengfu機關(guān)并不太用奔馳,只有五輛商務?!?
奔馳商務有兩輛,其中一輛的車牌是濱海a。
她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抖起來。
“你到底怎么了?”田悅把紙巾塞到她手里,擔心地問,“你別嚇我,那輛海a奔馳商務有什么不妥嗎?商務車都是隨機安排,我也坐過?!彼兆∷氖郑暗降自趺椿厥?,你從沒這樣過?!?
甘露抽出手,背過身,深吸幾口氣,“想幫我就去打聽一下兩年前11月28日晚,這輛車是誰開出去的,去了哪里?”
田悅遲疑了一下,還是干脆地說,“好,你等著?!?
甘露走上陽臺。
三十五層高樓的頂層足以把半個城市踩在腳下,這是田悅家最讓她稱道的地方,高高在上又膽戰(zhàn)心驚,兩種極致感覺融合產(chǎn)生的刺激每次都讓她心情激蕩;今天站在這里,只剩下面對萬丈深淵的恐懼。
“黃鶴鳴,他現(xiàn)在是小車隊副隊長,我認識他。”田悅匆匆過來,眼神不安。
“確定嗎?”甘露回到客廳。
“確定,我有自己的路子,”田悅信誓旦旦,“絕對沒錯,小車隊的辦公室副主任是我同事的弟媳婦,她有事求我辦,為了確保不出錯,我還讓小申查過報銷憑證,小申你還記得吧,”看甘露沒反應,急忙說,“黃鶴鳴兩年前的11月報過停車費;你看......”她把手機遞過來。
甘露劃開手機,屏幕上是憑證后粘著的數(shù)張停車場收費打印單,被拍的那張正是文登商業(yè)中心停車場,上面詳細記載了進出時間,進入時間是晚上20:47分,離開時間是23:40。
甘露死死地閉上眼睛。
田悅握住她的手,一絲輕微的戰(zhàn)栗從甘露的手心傳過來,“有什么事你告訴我,別自己憋在心里,他要是得罪了你,要治他很容易。”
甘露搖搖頭,聲音嘶啞,“他是什么背景?”
“小車隊的人大部分都是臨時工,不是某某親戚,就是某某的外甥,只有幾個年紀大,等著退休的人算是正式工;我聽說黃鶴鳴是已經(jīng)離休的前紀委書記房企鳴的外甥?!?
“房企鳴?他能力出眾嗎,臨時工能當上副隊長?”
“聽老陶說他上面有關(guān)系,具體是誰,他不知道,但房企鳴的兒子在省秘書處,黃秘書長是萬柳鄉(xiāng)的……”田悅手上微微用力。
“萬柳系的人……”甘露的心沉甸甸地落下,高潔就是萬柳系的,“田悅,算我求……”
“你干嘛這么說,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碧飷偞驍嗨?,“你說,只要我能辦到,上刀山下火海,絕無二話?!?
“公車出隊要填用車申請表,兩年前他還是個小司機,看看是誰派的這車?!?
……
設(shè)計院大樓里的燈一盞盞熄滅,甘露雙腳凍成冰塊,她盤腿坐在座位上,兩只手握著自己的腳。
晚上九點十分,江逸走出大樓開車離開。
甘露慢慢跟了一段,直到江逸的奧迪在拐角消失,她打開手機定位,看著定位儀上的紅點左拐進入桃源中路,一路直行近三公里后,再次左拐進入余林大道。
她有些失望,但還是換了條路,一路疾馳,停在如星酒店左側(cè)的陰影里。
五分鐘后,江逸的奧迪緩緩??吭诰嚯x如星酒店一百米的車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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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星酒店門廳燈火熄了一半,搖曳昏暗。
奧迪車門緩緩推開,一位身著半舊羽絨服,戴著黑色毛線帽的男人下了車;他打開后備箱拿出一個雙肩背包,又推出一輛自行車,一溜煙消失在街角。
甘露開著車猛追了兩步,又倏地剎住車。
余林大道右側(cè)是公園,左側(cè)是樓群,她沒有一次追上過他。
半夜,甘露被鈴聲叫醒,原本就半睡半醒的她直接跳下床,一邊接電話,一邊抓起大衣。
電話那頭是江逸虛弱不堪的聲音……
“江逸,”甘露氣喘吁吁地扶著門框,好半天才緩過一口氣走到江逸的病床邊,“醫(yī)生怎么說?!?
急診室里有三張床位,床頭柜門窗都很干凈,三張病床都住著人,江逸躺在靠窗的床上正在輸液,一臉蠟黃,憔悴不堪。
“沒大事。”江逸無力地握住甘露的手,“大夫非讓家屬來,否則不想讓你擔心。”
旁邊的護士說,“可能是食物中毒,又吐又拉,已經(jīng)出現(xiàn)脫水現(xiàn)象?!?
“大夫說輸輸流就好,沒什么大事,我一看不好就往醫(yī)院跑,”江逸眼睛都睜不開,“我睡一會兒,實在撐不住了?!?
“好,你睡?!备事独岩巫幼?。
護士又轉(zhuǎn)回來,“我看著,你去把費繳一下,剛才很急,只讓他掛了個號?!?
甘露把江逸的羽絨服拿起來,趁著替他蓋在身上的功夫把手機摸出來。
她小跑著去繳完費,忙躲進衛(wèi)生間。
……
兩年前11月28日晚上,不,應該是11月29日凌晨0:25,江逸就在這臺取款機上取了5000元現(xiàn)金。
大公縣梅林區(qū)梅香街45號中國農(nóng)行梅林分行自動柜員機。
甘露在柜員機外呆立了十多分鐘,她實在不敢回頭去看一路之隔的大公縣梅林醫(yī)院。
大公縣是海都最近的縣鎮(zhèn),由梅林林場發(fā)展而來,現(xiàn)在是旅游景區(qū)。
甘露和江逸曾經(jīng)來過。
查到這個信息,不待江逸輸完液,甘露高價雇了個護工,就直接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