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雪仍在窗外肆虐,卷著鵝毛大雪拍打窗欞,發(fā)出簌簌輕響,屋內(nèi)卻暖得適宜,炭爐里的銀絲炭燃得正旺,漫出淡淡的暖意,混著案頭安神香的清淺氣息,裹著整間臥房。
春桃抱著溫?zé)岬淖咸茨惧\盒,腳步放得極輕,指尖輕輕推著虛掩的房門,木門軸轉(zhuǎn)動時發(fā)出細微的吱呀聲,生怕驚擾了榻上的人。
錦盒入手沉甸甸的,藥材的溫潤暖意透過木盒滲出來,順著指尖漫進心底,可春桃心里卻揣著幾分忐忑,既盼著這些滋補藥材能幫江晚寧調(diào)理身子,又怕提及安沐辰的名字,惹得姑娘心緒不寧。
她悄悄抬眼望向床榻,只見淡青色的紗幔半垂著,遮住了榻上大半身影,只隱約能看到江晚寧斜倚在軟枕上,身上蓋著厚厚的云錦棉被,發(fā)絲松松地挽在腦后,幾縷碎發(fā)垂在頸側(cè),襯得臉色愈發(fā)蒼白。
江晚寧雖已醒了些時日,可毒性未清,身子依舊虛弱得很,大多時候都昏昏沉沉的,清醒時也總沒什么精神,眼神淡淡的,透著幾分揮之不去的倦怠。
方才窗外風(fēng)雪聲稍歇,她剛勉強撐著身子靠坐起來,耳邊便傳來房門響動,意識還有些模糊,只微微側(cè)過頭,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帶著病后的沙啞:“是誰來了?”
春桃聞,腳步頓在原地,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錦盒邊緣的銀紋,心里犯了難。
她知道江晚寧向來不愿與安沐辰過多牽扯,總覺得自己會拖累他,若是如實說來人是安沐辰,姑娘怕是又要心緒郁結(jié)。
可若是瞞下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更何況安世子一片真心,送來的藥材也是實打?qū)嵉淖萄a好物,瞞著反倒辜負了這份心意。
她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到床榻邊,將錦盒輕輕放在床頭的矮幾上,語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是…是安世子。他聽聞咱們府里這些日子一直在四處采買藥材,擔(dān)心姑娘身子不適,便特意挑了些溫補的藥材送過來,都是些養(yǎng)氣血、護脾胃的好東西,想來能幫姑娘調(diào)理調(diào)理身子?!?
說這話時,春桃始終垂著眼,不敢去看江晚寧的神色,只悄悄用余光瞥見她放在被面上的指尖微微動了動,心里愈發(fā)緊張。
江晚寧本以為是裴家來人,卻沒料到,竟是安沐辰。
她微微睜大了些眼睛,眼底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又沉了下去,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只留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聽聞采買藥材?”她低聲重復(fù)了一句,聲音里聽不出喜怒,指尖輕輕攥著被角,云錦的布料細膩,卻硌得指尖有些發(fā)緊,“怕不是這些日子,一直盯著江府這邊的動靜吧?!?
語氣里帶著幾分自嘲,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她太清楚自己如今的處境,牽機引劇毒在身,前路未卜,本就該離所有人都遠些,尤其是安沐辰。
他是景陽侯府的世子,身份尊貴,前途坦蕩,若是再因自己牽扯上什么事端,或是被人詬病,她這輩子都不會安心。
想到這里,江晚寧便沉默了良久,臥房里靜悄悄的,只有炭爐里的炭火偶爾發(fā)出噼啪聲響,暖黃的燈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映出幾分落寞。
她微微垂著眼,眼底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有愧疚,有無奈,還有一絲難以說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