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急促:“瞎說啥!這都是過去那一套,講究什么花樣?現(xiàn)在日子能吃飽就不錯了,還提這些!”
可話說到一半,她忽然頓住了。
她低頭看著那本舊雜志,又抬眼看了看女兒明亮的眼神,嘴唇動了動,神情漸漸緩和。
片刻后,她竟自嘲地笑了出來,搖了搖頭。
“哎,我這是怎么了?現(xiàn)在誰還管你做什么衣服?只要不違法,想做什么都行……”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吱呀”一聲脆響,老舊的木門被猛地推開。
緊接著,蘇德文那粗獷的嗓門就在院子里炸開。
“還在屋里磨蹭啥?都日頭曬屁股了!走不走?再不走,班車可就沒了!”
蘇曉玥趕緊把雜志輕輕放回床上,端起碗三兩口喝完剩下的稀飯,擦了擦嘴就往外跑。
縣紡織廠的廢料堆放區(qū)位于廠區(qū)后巷。
地勢低洼,空氣中彌漫著棉絨與染料混合的淡淡氣味。
蘇曉玥跟在父親蘇德文身后,腳步輕快,一雙眼睛卻像尋寶似的,不停地往那些貼著“次品”標(biāo)簽的大捆布料上瞟。
這些布大多是因為染色不均、印花錯位或織造瑕疵被挑出來的。
按規(guī)矩是要統(tǒng)一銷毀或低價處理的。
可蘇曉玥一眼就看出,它們的材質(zhì)都不差。
那雪白的棉布柔軟厚實,摸上去有微微的彈性。
還有那種叫“的確良”的料子,輕薄透氣,顏色鮮艷。
即便染得深淺不一,也不影響其基本質(zhì)感。
她悄悄伸手摸了摸一卷藍(lán)底白花的布匹,指尖傳來順滑的觸感。
這要是能拿回去,改一改圖案,重新剪裁,做成新式樣的裙子,一定受歡迎。
她抿了抿嘴,眼里閃過一絲光。
這個念頭,像一粒種子,悄然埋進(jìn)了她心底。
“師傅,這些布怎么賣?”
蘇德文站在柜臺前,微微彎著腰,手指著角落里那幾卷堆疊整齊的灰藍(lán)色布料。
管理員正低著頭,一手拿著算盤,一手翻著賬本,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淡淡回了一句:“整卷五塊,零賣一塊錢一米?!?
蘇曉玥站在父親身旁,悄悄扯了扯蘇德文洗得發(fā)白的衣袖,踮起腳尖,朝著另一邊貨架上那堆五顏六色的布料輕輕一指,聲音細(xì)軟地說:“爸,那幾捆呢?那邊的顏色好像更好看些?!?
“亂七八糟的,花花綠綠的,穿出去不得被人笑話?”
蘇德文皺起眉頭,臉上的皺紋一下子擠到了一起,語氣里透著不以為然。
但看著女兒眼巴巴的樣子,他終究還是硬著頭皮又問了一聲,“那邊那些……怎么賣?”
從廠里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
夕陽的余暉灑在泥濘的小路上,映出長長的影子。
父女倆肩上各扛著一摞布卷,沉甸甸地壓在肩頭。
其中兩卷是蘇德文親自挑的素色棉布,顏色樸素,手感厚實,適合做日常衣裳。
還有一卷,則是蘇曉玥死活不肯松口,硬要買下的紅底帶小白花的印花布。
三卷布加起來,一共花了十六塊錢。
“閨女,你買這花布干啥?”
走在回家的小道上,蘇德文一邊調(diào)整肩上的布卷,一邊扭頭看向女兒,“又不耐臟,也不好搭配,圖個啥?”
“想……想做件新衣裳?!?
蘇曉玥低著頭,腳步略顯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