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瀾掌心的塔紋開始滲血。
那血并非從皮膚裂口流出,而是自紋路深處緩緩浮出,一滴一滴落在玉臺表面,發(fā)出輕微的“嗒”聲。每落下一滴,他的識海便震顫一次,仿佛有無數根細針刺穿記憶的屏障。
他膝蓋一彎,單膝跪地,右手撐住地面。
幽瞳立刻察覺異樣,三尾一展,一根尾巴卷住他手臂,另一根貼上他后背。一股清涼的力量順著接觸之處流入夜瀾體內,穩(wěn)住他劇烈波動的神魂。
雷嗔低吼一聲,骨鞭纏上手腕,雷光順著鞭身涌入夜瀾肩頭。白梟指尖輕撥琴弦,一段清音擴散開來,如同拂去識海中的塵埃。鐵無鋒雙錘插入玉臺,兩股厚重的地脈之力升騰而起,將整個平臺籠罩在一層無形的護罩之中。
四人圍成一圈,誰都沒有說話,動作卻整齊劃一。
他們知道,此刻不能打斷,也不能退開。
夜瀾咬緊牙關,元嬰在丹田高速旋轉,冰雷交織的靈力不斷沖擊識海邊緣,抵御著那股強行灌入的記憶洪流。
畫面開始閃現。
一座巨塔矗立于灰暗天穹之下,八道身影并肩而立,皆身穿星紋長袍。他們面前是一道巨大的裂縫,黑霧翻涌,隱約可見無數扭曲的手臂從中伸出。
其中一人轉身,背對同伴,走向裂縫。
那人披著月白色的戰(zhàn)甲,面容模糊,但身形與夜瀾極為相似。
記憶跳轉。
北域夜家祖祠,一個嬰兒正在啼哭。母親將他抱在懷中,耳墜碎裂,一道微弱的光芒飛向遠方。她低聲呢喃:“活下去?!?
再閃。
幽冥殿深處,一名老者跪伏在地,口中念誦《玄靈守護者誓約》,眼神卻空洞無比。一只黑色蟲子從他天靈蓋鉆出,朝著夜家方向飛去。
接著是冥主玄塵子,左臉蠕動著黑線,手持蒼冥劍,劍尖指向年幼的夜瀾。但他并未出手,只是佇立原地,嘴唇微微顫抖。
“殺了我……”他喃喃低語,“趁我還記得你是誰?!?
畫面再次切換。
月神隕落之夜,她將一枚耳墜交給坐騎靈狐,隨后毅然沖向混沌裂縫。靈狐化作一道黑影,墜入輪回之井。
最后定格——
夜瀾獨自站在幻天塔頂端,手中捧著一枚黢黑的蛋。他將一滴血滴入蛋殼,輕聲說道:“等我回來?!?
蛋殼內壁,浮現一行月文:執(zhí)棋者終成局中人。
“??!”夜瀾猛然仰頭,喉嚨里擠出一聲悶哼。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瞳孔深處閃過銀藍交錯的紋路,旋即消散。
原來如此。
三百年前,他是月神座下最強的守護者,自愿承載輪回蠱,重啟命運之輪。他將自己的靈魂打碎,投入輪回,只為尋得斬斷混沌入侵之法。
冥主不是敵人。
他是被蠱蟲控制的容器,一直在等待夜瀾歸來。
而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輪回機制本身——混沌借由一次次重生,不斷滲透這個世界,腐蝕每一個接近真相的人。
他一直以為自己在復仇。
其實,他才是那個布下全局的人。
“夜瀾?!庇耐拷?,聲音很輕,“你還在這兒嗎?”
夜瀾低頭看她,掌心的血仍在流淌,但速度已放緩。他沒有回答,只是抬起左手,輕輕觸碰她發(fā)間的月牙簪。
那一瞬,幽瞳身體微微一震。
她的腦海中也浮現出片段——她曾是月神的坐騎,自愿剝離神格,化為器靈,只為守護那枚蛋。而那枚蛋,正是她現在的本體。
她望著夜瀾,尾巴不自覺地纏緊了他的手腕。
雷嗔握緊骨鞭,額頭青筋跳動。他也看到了什么。他記得自己破殼而出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夜瀾的臉。那時他說不出話,卻本能地知道,必須追隨這個人。
白梟指尖停在琴面,左眼恢復清明。他終于明白,為何三百年前他會封印自己的左眼球。那是他唯一能保留的真實記憶——夜瀾站在塔頂,對他說:“下次見面,別再躲了?!?
鐵無鋒低頭看向雙錘,銘文完整浮現,最后一章《器神歸源》的內容清晰可辨。原來兵器之道的終點,不是毀滅,而是守護。
五人之間的契約,不只是力量的綁定。
那是跨越三百年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