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澤下聘時的余溫還沒有消散,大家都在議論,段府在成親時要大擺三天流水席,再也沒有人提及蘇秀兒這個原配發(fā)妻。
蘇秀兒揣著入贅文書剛出沈記布莊,蘇小寶就從里面跟出來。
“娘親,我等您回來?!?
小家伙緊緊攥住她的衣角,眼眶微紅,卻還要故作輕松的朝她笑。
這笨拙的偽裝卻讓蘇秀兒猛得胸口一窒。
將兒子帶來,是想要兒子過好日子的,沒曾想一直跟著她受罪。
蘇秀兒感覺虧欠地摸了摸蘇小寶腦袋,從袖子里摸出一塊糖糕塞進他手里,壓著口氣承諾:“好,娘親一定回來?!?
蘇秀兒身影消失,蘇小寶都沒有回鋪子,就攥著糖糕蹲守在門口。
夜九站在柜臺前看得一陣鼻酸。
蘇秀兒跟蘇小寶雖不是親生母子,卻比親生母子感情還要好。
從昨日到今日清晨,他早已沒了剛開始得知蘇秀兒要去告御狀的興奮。
畢竟敲登聞鼓要承受的苦,就算脫一層皮,也不見得能活下。
“六十大板,不死也殘,蘇姑娘還這般年輕,況且上有老下有下,萬一有個好歹……世子,就真的這么放手不管了?”
跟隨世子從戰(zhàn)場一路廝殺到現(xiàn)在,深知心軟的人活不長久,可他此時承認,自己對蘇秀兒心軟了。
他也承認世子比自己眼光好,這個村婦身上的確有股尋常女子沒有的勁狠。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沈回坐在角落里,從懷里摸了塊玉佩丟了過去,起身往鋪子外面走:“拿著它去找那狐貍,讓他安排人打板子的時候手下留情?!?
夜九摸著手上墨玉玉佩上的暗紋便知,這是東靖王府的令牌,一拿出去,世子私自回京的事就藏不住了。
世子竟為了蘇秀兒自曝身份,算是把賭注全押在蘇秀兒身上了。
這樣真的值嗎?
夜九老毛病又犯,忍不住心中存疑,但腳下步子卻邁得飛快,生怕耽擱了,一面還不忘記問:“世子,這手下留情的寸度是多大?”
沈回掃了眼犯傻的夜九,吐出兩個字:“減半?!?
減半就是六十大板,約只有三十大板的力量。
三十大板憑著蘇秀兒的身體,只需要床上躺上幾天就行。
夜九心中有了譜,之前的愁緒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
昨日就打聽好了路線,蘇秀兒一路往登聞鼓院去。
因為擔(dān)心魏明澤跟段府臨了再來搗亂,她一路上都很警覺。
走過街角,穿過人群時,總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
等她一回頭,身后卻什么也沒有。
一直等快到登聞鼓院的時候,她閃躲進一條小巷,再轉(zhuǎn)身冒出來的時候果然逮到了那跟蹤之人。
她靈活的雙手抓住那人的腰帶,一用力將那人舉起來往地上摔。
只可惜她用了半天力,也只能將人舉起,怎么也摔不下去,那人壓在頭上似有千斤重一般。
蘇秀兒擰眉抬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微微一愣。
“……沈公子,怎么是你,你怎么變得這般重了!”
沈回身體騰空,清淡地臉上有著幾分不自然,他掃了眼四周:“能把我放下嗎?”
蘇秀兒頓時有些尷尬,心想都怪要去登聞院把殺豬刀放鋪子里了,否則也不至于空著手,不好抓人。
她笑了笑,收了力道,將人放在地上。
沈回的神色依舊很淡,像是不會生氣。
他理了理腰帶,什么也沒有說,掃了眼登聞院的方向說道:“走吧!”
蘇秀兒由沈回陪著,一前一后往登聞院去。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蘇秀兒望著走在前面,沈回那寬厚挺拔的背影,竟生出一種安心的感覺。
這感覺讓她覺得……陌生。
從懂事有記憶起,一直都是她充當(dāng)保護人的角色,這還是第一次有了被保護的感覺。
蘇秀兒走著撞到一堵結(jié)實的肉墻,抬頭才發(fā)現(xiàn)沈回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
“到了!”沈回轉(zhuǎn)身。
“哦!”蘇秀兒臉頰發(fā)燙,捂住自己被撞疼的鼻子退后。
好像在沈回面前,她總是容易尷尬丟臉。
沈回神色清淡,漆黑的眼眸卻像含著春水般溫柔。
他往前掃了一眼叮囑:“去吧,別怕?!?
別怕二字極輕,聽到耳朵里卻是忍不住讓人心尖發(fā)顫。
蘇秀兒突然發(fā)現(xiàn)沈回看著像冰塊一樣冷,卻是一個很細心溫柔的人。
“沈冰塊,謝謝你啊。”蘇秀兒吐出一口濁氣,往前快走幾步,然后轉(zhuǎn)身倒退著朝沈回露出潔白的牙齒,揮了揮手:“我走了,如果能活著回來,請你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