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筆尖落下,墨跡淋漓。
那不再是一個文臣的筆,而是一把復(fù)仇的刀。
晨鐘暮鼓,奉天殿的退朝鐘聲悠長地回蕩在紫禁城上空,聲音沉悶,為一座行將就木的王朝敲響的喪鐘。
大殿之內(nèi),剛剛還山呼萬歲,一副忠君體國模樣的文武百官,此刻被抽走了脊梁骨的泥塑,一個個面無人色,腳步虛浮。
他們走下漢白玉的臺階,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方才在御座前噤若寒蟬的嘴臉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壓抑不住的驚惶和竊竊私語。
“聽清了嗎?百萬大軍!他娘的,湘王朱栢是把整個湖廣的男人都變成兵了嗎?”
一個穿著緋袍的侍郎壓低了聲音,可那聲音里的顫抖,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他身旁一個體態(tài)臃腫的戶部官員,用袖子擦著額頭上冒出的油汗,肥碩的臉上滿是絕望:“百萬就算他只有五十萬,那也是潑天大禍!李景???他拿什么擋?拿他那張漂亮臉蛋去擋嗎?”
“噓!小點聲!你想死??!”
旁邊立刻有人提醒,可他自己也縮著脖子,眼神驚恐地四下亂瞟,殿角的石獅子后面就藏著錦衣衛(wèi)的耳朵。
“死?怕什么?橫豎都是一死!”
那戶部官員自暴自棄地冷笑一聲,聲音里帶著哭腔,“留在金陵城,等朱栢那殺神破了城,咱們一個都跑不了!我可聽說,湘王麾下,那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虎狼之師!”
這番話一瓢冷水澆進了滾油鍋,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
“完了全完了”
“李景隆他爹曹國公李文忠要是在,湘王絕對不敢這么猖狂!可惜啊,曹國公去得早!”
“何止曹國公!要是涼國公藍(lán)玉還在,借朱栢十個膽子,他敢起兵?藍(lán)玉能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dāng)夜壺!”
“藍(lán)玉?”
一個須發(fā)花白的老臣聞,發(fā)出一聲悲涼的嗤笑,渾濁的眼睛里透出無盡的諷刺,“陛下親手宰了藍(lán)玉,滅了他三族?,F(xiàn)在好了,屠龍刀磨得太快,把自家的看門狗也一并砍了。如今惡龍上門,拿什么去擋?拿咱們這些人的脖子嗎?”
這句誅心之,讓周圍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是啊,他們都想起來了。
那些曾經(jīng)為大明南征北戰(zhàn),打下赫赫江山的開國功勛,一個個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