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朱栢松開手,踉蹌著后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那上面,還殘留著兄長身體的僵硬和冰冷。
眼淚,毫無征兆地決堤了。
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從他通紅的眼眶中洶涌而出,順著他滿是塵土和血污的臉頰,肆意地流淌。
他沒有去擦。
他只是坐在那里,像個迷路的孩子,身體縮成一團(tuán),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發(fā)出嗚咽的、不成調(diào)的哭聲。
從小到大,他從未如此哭過。
即便是被父皇用鞭子抽得皮開肉綻,即便是被派往最苦寒的封地,他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可現(xiàn)在,他控制不住。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
他想起小時候,自己貪玩爬樹摔斷了腿,是十一哥朱椿背著他跑了三里地去找太醫(yī),汗水濕透了背上的衣衫,卻一聲不吭。
他想起自己剛到封地時,水土不服,上吐下瀉,是十一哥寫來厚厚的一封信,里面詳細(xì)羅列了各種調(diào)理身體的方子,字里行間滿是擔(dān)憂。
他想起每一次在應(yīng)天府的家宴上,父皇臉色稍有不豫,都是溫和的十一哥站出來,用幾句不輕不重的話,巧妙地化解尷尬,為他們這些弟弟們解圍。
那個總是擋在他們身前,那個永遠(yuǎn)溫文爾雅,那個教他讀《詩經(jīng)》、夸他字寫得有風(fēng)骨的十一哥
沒了。
變成了一具冰冷的,滿是傷痕的尸體。
而他臨死前,說的最后一句話,竟然是
為那兩個兇手求情。
“呵?!?
一聲極輕的,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冷笑,打斷了悲慟的哭聲。
朱栢緩緩抬起頭,臉上的淚痕未干,眼神卻已經(jīng)變了。
那里面不再有悲傷,不再有迷茫。
只剩下一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