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一步落轎,天地像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jǐn)Q轉(zhuǎn)——
原本就昏暗的荒山驟然沉入永夜。
風(fēng)停了,聲音被抽走,只剩一層灰白的“陰魂霧”自他腳下鋪開,所過之處土石失重,緩緩浮起,像被抽干了地磁。
霧中浮出細(xì)碎人臉,每一張都在無聲哀嚎,嘴巴張至耳后,黑淚滾滾,卻落而不散,懸在半空凝成一粒?!盎隃I晶”,反射著噬魂胸口那顆“煉虛鬼心”的幽光,把整座山谷照成一座巨大的、倒置的冥府。
噬魂裸著上身,魂晶皮膚下的萬魂此刻全部轉(zhuǎn)向袁鷹的方向——那些被困在琥珀?duì)钴|殼里的面孔,拼命擠壓晶壁,五官被拉得扁平,像要破體而出,搶先啃一口袁鷹的魂魄。
他們發(fā)出的聲音穿不透晶壁,便化成一股股肉眼可見的灰色漣漪,漣漪所觸,袁鷹身上的創(chuàng)口立刻發(fā)黑、卷邊,像被濃酸潑過的舊紙。
他左臂拄著那柄半截刀形通天靈寶,刀身原本燃著的兵魄炎被漣漪一沖,火苗瞬間矮成豆大,色澤從熾白轉(zhuǎn)為暗紅,像風(fēng)中將熄的燭。
“袁道友,”噬魂開口,聲音卻先一步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腳下、背后、耳廓、識海,像有一千個他在同步低語,疊成邪惡的回聲,“你們武靈城真是出了個人物啊……”
他抬手,五指虛抓,掌心魂晶亮起幽綠符紋,紋中浮現(xiàn)三團(tuán)暗淡魂火:一團(tuán)赤如火蛟,一團(tuán)銀似月狼,一團(tuán)白若雪猿。三火搖曳,發(fā)出細(xì)弱的嘶叫——正是林蛟、蒼月、白無羨被煉化后的“殘魂印記”。
噬魂把三團(tuán)火輕輕拋起,像拋三粒骰子,火球懸在他指尖旋轉(zhuǎn),映得他整張臉明暗不定。
“那個叫秦楓的小子居然殺了他們?nèi)齻€。”他嘆息,聲音里卻沒有惋惜,只有貪婪的回味,“雖說都是化神小輩,可好歹是我靈域的人。狗被打死了,主人總得出來討個說法,是不是?”
袁鷹低著頭,亂發(fā)被魂霧黏在血污的臉上,看不清神情。
他只能聽見自己骨頭在顫——不是怕,是傷。兵魄炎將熄未熄,每跳動一次,都像鐵錘敲在他丹田外壁,裂紋蔓延,隨時會崩。
可他仍緩緩抬起左手,把斷刀往土里再插一寸,借力挺直脊背,喉嚨里滾出一聲嘶啞的笑:“要?dú)⒈銡?,哪來這些……屁話?!?
“屁話?”噬魂微微側(cè)首,像聽見一個有趣的笑話。
下一秒,他身影倏地模糊——并非高速移動,而是“存在”本身被抽走了一幀。
袁鷹瞳孔驟縮,左臂本能橫擋,卻只擋到一團(tuán)陰風(fēng)。
噗!
噬魂已站在他面前,鼻尖對鼻尖,魂晶皮膚下的萬魂貼到袁鷹臉上,冰得像是九幽最深處的鐵。
那只虛握三團(tuán)殘魂的右手,此刻整只插進(jìn)袁鷹腹腔——不是破開血肉,而是“插進(jìn)”。
手入體,衣未破,皮未裂,卻發(fā)出“咕嘰”一聲濕響,像把手臂伸進(jìn)一桶粘稠的漿糊。
袁鷹雙目暴凸,嘴里“嗬”地噴出一口銀白沙——那是兵魄本源被強(qiáng)行捏碎后的粉末。
噬魂的臉幾乎貼上他,瞳孔里兩枚細(xì)小鬼心“咚咚”跳動,與袁鷹紊亂的心跳同步,卻每一次搏動都把袁鷹的脈象往“死”里拖一寸。
“煉虛與化神的差距,”噬魂輕聲道,像在講解一部枯燥的經(jīng)文,“不是法力多寡,不是神通大小,而是——”
他右手猛地一攥!
袁鷹體內(nèi)傳出“咔嚓”一聲裂響,像是整副骨架被無形大手對折。
兵魄炎徹底熄滅,丹田位置塌陷下去,形成一個拳頭大的黑洞,邊緣飄著灰白火屑。
噬魂抽回手,掌心多了一團(tuán)更耀眼的銀白火球——那是袁鷹畢生修為凝成的“兵魄雷丹”,鴿卵大小,表面布滿細(xì)碎刀紋,仍在掙扎跳動,像顆被活摘的心臟。
“——而是‘我讓你活,你才能活;我要你死,你連魂都得跪著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