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深處，霧氣像被夜色縫進(jìn)衣角，沉沉地壓下來。秦楓收攏遁光，腳尖點(diǎn)在一塊生滿青苔的巖石上，這才松開環(huán)在燕紅菱腰間的臂彎。落地的瞬間，他袖口一抖，八桿巴掌大的玄色小旗沒入四方，化作一層薄若蟬翼的灰幕，把方圓十丈的氣息與聲響一并吞沒——可隔絕神識(shí)，便是合體巔峰也難窺破。

燕紅菱雙足觸地，身子卻仍輕晃，像風(fēng)中將熄的燭焰。秦楓抬手，指腹在她脈門一觸，眉心便蹙成川字：靈海近涸，經(jīng)脈裂痕如龜甲，最棘手的是丹田內(nèi)那縷“幽鬼指”殘勁，正噬魂蝕魄。他毫不猶豫取出一顆“太清還元丹”——以萬年雪參為主料，佐以三滴“青鸞血”，只要還有一口氣，也能拉回七成。丹丸滾入檀口，化作溫潤暖流，順著咽喉一路墜入丹田，像春雷初綻，催開枯竭的靈海。燕紅菱蒼白的面頰頃刻浮起一層淡淡霞色，長睫顫了顫，眸光重新凝出焦距。

“秦大哥，放我下來吧。”她聲音輕，卻帶著久違的堅(jiān)定，稱呼在唇齒間轉(zhuǎn)了個(gè)彎，從客氣的“秦道友”變成更柔軟的“秦大哥”，像把一段舊日距離悄悄折起。

秦楓依松手，扶她靠坐在一株倒伏的枯木上，掌心仍貼在她背后，緩緩渡入一縷精純靈力，幫她化開藥力。聽得夜羅睺并未追來，她才暗暗吐出一口濁氣，那口氣一離唇，便化作灰霧消散。

“燕姑娘，你沒事吧？”他語聲低，卻藏著不易察覺的急切。

燕紅菱抬眼，霧色里，她看見秦楓眉宇間尚未褪盡的殺伐與疲倦——那是方才一人獨(dú)擋兩大合體、又在鬼帝威壓下強(qiáng)行突圍留下的痕跡。她心頭一酸，指尖不自覺攥緊袖口，搖了搖頭：“沒事，是我拖累大家了。”

“談什么拖累。”秦楓失笑，蹲下身，與她平視，目光坦然，“大家是我?guī)С鰜淼?，既同坐一條船，風(fēng)急浪高，自然一起扛。”

燕紅菱垂眸，唇角卻微微揚(yáng)起，像雪里綻開一朵小小的紅菱。她輕嘆，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當(dāng)年在裂空雷淵滅殺雷鵬王，你才化神初期，我也不過化神初期。不過百年，你竟已步入合體……秦大哥，你的修煉速度，真快得讓人害怕。”

秦楓聽她提起舊事，眼底也浮起細(xì)碎笑意。他抬手拂去肩頭一縷被鬼氣腐蝕的斷發(fā)，語氣輕松：“僥幸而已?！?

“世上哪來那么多僥幸。”燕紅菱抬眸，目光穿過霧氣，落在遠(yuǎn)處那輪被陰云啃噬得只剩一線的殘?jiān)律希鞍倌昀?，我也閉關(guān)、奇遇、血戰(zhàn)，一步不敢停，卻才堪堪摸到煉虛門檻。而你——”她頓了頓，聲音輕，卻帶著由衷的敬意，“已在合體路上走出這么遠(yuǎn)。秦大哥，你走的每一步，我都看得見，那不是僥幸，是拿命換來的?！?

秦楓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尖，半開玩笑地轉(zhuǎn)移話題：“若真算起來，倒也確實(shí)幾次險(xiǎn)死還生。不過好在都過去了。”

話音未落，陰風(fēng)驟起，夜色像被一只巨手生生撕開。夜羅睺的身影自裂縫中緩步踏出，玄金鬼紋袍獵獵作響，袖口間黑霧翻滾，似有萬鬼哀嚎。他抬手，一指輕點(diǎn)，虛空泛起暗紅波紋——“咔啦”一聲脆響，秦楓布下的八桿隱幕旗瞬間崩裂，灰幕如破紙四散，陣心處更被鬼氣侵蝕成腥臭黑水。

“居然在這?！币沽_睺低笑，血火雙眸在霧中跳動(dòng)，像兩盞攝魂燈籠，“兩個(gè)小家伙，倒讓本帝好找?！?

威壓隨之轟然落下，如山似海。秦楓胸口一悶，喉頭腥甜，丹田劍丸竟被壓得發(fā)出哀鳴；燕紅菱剛恢復(fù)些許血色的臉頰再褪蒼白，指尖微顫。

兩人對(duì)視，皆看到彼此眼底的沉重——大乘鬼帝，一念可鎮(zhèn)山河，身處其領(lǐng)域，他們連遁光都凝得艱難。夜風(fēng)卷過，吹不散那愈發(fā)濃烈的死亡氣息。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