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過太多天資絕艷的世家子,太多資源堆出來的“天才”;可沒有一個,是從靈氣貧瘠的人間界,一步步踩著尸山血海,自己掙到靈界門檻。那份毅力,那份孤絕,讓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像在心里埋下了一顆種子。
后來,秦楓于戰(zhàn)場上屢次破壞靈域好事,她惱他、恨他,但今日,她遠遠望見他被夜羅睺逼至絕境,那一瞬,所有猶豫、所有立場,都被胸腔里突如其來的絞痛撕得粉碎——她不想他死,僅此而已。
蘇媚垂下眼簾,掩去情緒,再抬眸時,已恢復平日里的冷靜,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大概……是我不想這片天地,少一個敢對大乘拔弓的瘋子吧。”
秦楓愣住,隨即失笑,笑意牽動胸口傷勢,疼得他皺眉,卻仍是笑:“這個理由,我收下?!?
燕紅菱看看他,又看看蘇媚,悄然松了口氣,低聲道:“不論如何,先活下來,再談恩怨?!?
石亭外,陰風依舊呼嘯,吹得藤蔓光幕泛起層層漣漪;亭內,三人身影被綠光拉得細長,卻第一次,真正站在了同一條線上。
秦楓抬眼四望,石亭像一座孤島,被無盡白骨與黑霧圍在中央。亭柱藤蔓散發(fā)出的幽綠光暈僅能照亮三丈,再往外,便是層層疊疊的殘陣紋絡——有的浮在地面,像干涸河床里龜裂的焦痕;有的懸在半空,細若發(fā)絲,卻偶爾閃過一瞬烏光,割斷飄過的陰灰,發(fā)出“嗤”的裂帛聲,令人頭皮發(fā)麻。
腳邊,白骨堆積成丘,顆顆頭顱空洞的眼窩齊刷刷朝外,仿佛生前最后一刻仍在倉皇逃命。秦楓以神識小心探出,剛一離藤蔓光幕,便被某種無形之力狠狠撕扯,險些反噬自身。他悶哼收念,額頭滲出冷汗——那力量不屬于現今任何流派,帶著上古魂道獨有的“噬識”特性,專門吞噬探查者的神魂。
石亭后方十步外,一塊斜插的殘碑半埋骨粉,碑面字跡被歲月磨得模糊,卻仍辨得出“魂天”二字。碑后,是一道寬約尺許的裂縫,其內幽黑,偶爾有灰白火舌竄起,火舌頂端赫然掛著細碎魂影,面目扭曲,無聲哀嚎——那是曾被“煉魂澗”活活拖入的修士殘念,萬年未散。
蘇媚低聲開口,語氣凝重:“典籍記載,魂天教全盛時,教主‘魂天圣皇’以百萬修士血祭,欲打通‘幽冥歸墟’,引萬界之魂入教。三大鬼帝聯手才將其擊潰,此役后,魂天教總壇沉于澗底,外圍殺陣卻保留七成。如今雖過萬年,靈氣流失,但殘陣一旦觸發(fā),依舊可瞬殺合體?!?
燕紅菱抬手,一縷赤陽靈力化作火蝶,剛飛出光幕三尺,便被空氣中無形細絲切成碎片,火屑尚未落地,又被某股吸力卷入地底,連灰燼都沒留下。她俏臉發(fā)白:“連火靈都能瞬斬……我們若亂走一步,只怕死無全尸?!?
秦楓深吸一口陰冷霧氣,掌心雷火微吐,以雷弧輕輕觸碰地面。“噼啪”一聲,雷火被一股詭異力量倒卷,竟沿著經脈反噬,他急忙切斷,才避免傷勢加重。雷火消散處,白骨縫隙里浮現一道暗紅符紋,像干涸血跡,又似一只閉合的鬼眼——一旦受到外力,便會睜開。
“這些殘陣與魂天教‘噬靈、斬識、縛魂’三重古法相連?!鼻貤髀曇舻统?,“白骨為基,陰氣作引,符紋是觸發(fā)點??此旗o止,實則環(huán)環(huán)相扣,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他抬頭,望向石亭穹頂——藤蔓古紋延伸至橫梁中央,交匯成一枚拳頭大的綠晶,晶內封存著最后一縷純凈魂天本源,也是整座石亭得以安然無恙的“陣眼”。綠晶微光閃爍,與四周殺陣形成微妙平衡,一旦離開,平衡立破。
“我們相當于站在一只沉睡的巨獸背上。”秦楓苦笑,“暫時安全,可只要跨出它脊背一步,就會被萬陣撕成碎片?!?
沉默在三人之間蔓延。陰風掠過,吹得藤蔓光幕泛起漣漪,也吹得白骨“咔啦”輕響,仿佛巨獸在夢里翻身,隨時可能蘇醒。石亭無門,卻更像一座牢籠——困住了他們,也困住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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