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又是那小子!”
街道上,有人尖叫出聲,那音調(diào)像被驚醒的野貓般刺耳。一傳十,十傳百,轉(zhuǎn)眼之間,整條街都響起了低低的驚呼與躁動。
原本在市集中挑選農(nóng)具的老人放下了銹跡斑斑的鐵鍬,惶然后退;推著小推車的母親立刻護住孩子的頭,急急轉(zhuǎn)身避讓;就連在廣場邊閑談的酒鬼也瞬間酒醒,滿臉驚恐地往角落里鉆。
“你、你們又來這里干什么!”
這些人不敢靠近,卻也不敢真正逃開,只能聚在街邊角落里,像是被狂風(fēng)壓得伏低身子的野草,在恐懼與憤怒之間躁動不安。
“這里不歡迎你們!快滾!”
熵環(huán)視著周圍,不由心想:……這城市里的人也太多了,人擠人,那些躲著他們倆的人們連個角落都無法將自己塞進去。
“……”
格拉里克沉默地將車停靠在路旁,發(fā)動機發(fā)出一聲瀕死般的哀鳴,最終歸于寂靜。
他沒有解釋,沒有反駁,只是和格萊利卡,一步步地朝都市中心那座破舊的木臺走去。
那是議政高臺,是這個樸素的城市中象征“權(quán)力與宣告”的位置??山袢?,它像一塊沒人敢靠近的死地。
由于過于恐懼,木臺的守衛(wèi)甚至不敢上前阻攔他們。
“你、你在干什么?!”
看到格拉里克走到高臺中央,冷冷地俯視眾人,下面群眾的聲音帶著顫抖,又不敢上前,又不想逃離,只能近乎歇斯底里地朝他們大喊:
“滾――!”
有聲音從人群中炸開,帶著刺耳的尖銳與抑制的驚恐。
“快滾下來!快滾――!你們不配站在臺上!”
“異端――!惡魔――!”
熵心中的疑惑愈發(fā)旺盛。
這些人怎么那么害怕他們?
這甚至能說不是偏見,而是深入骨髓的敵意。
那種敵意,像是被灌輸?shù)?、教化的,是從童年、信仰、?guī)則中層層纏繞、浸染到骨血的畏懼感。
更可怕的是,都市里的人似乎比鄉(xiāng)下更害怕他們――他們不是無知,而是“知道得更多”,因此更怕。
……
臺上的格拉里克掃視著面前的城市人潮,眼神平靜而堅定。
他緩緩開口,聲音穿透躁動的人群,如洪鐘般擊打在每一個人的耳膜與內(nèi)心:
“我再問一遍,最后一遍――”
他擲地有聲。
“我們將去往天外,我們將通向群星,而且這一次,我們不會再回來。
如果你們心底多多少少還有一點屬于智慧物種的求知欲的話,就應(yīng)該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現(xiàn)在,我確認最后一次――
有沒有人,和我們一起離開這顆行星?”
“……”
沉默。
刺耳的沉默。
“……去、去天外?”
忽然,一個稚嫩的童聲響起。
眾人轉(zhuǎn)頭,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趴在木臺邊緣,眼睛亮晶晶的,里頭映著星光一般的好奇。
他沒有被大人的恐懼污染,反倒被格拉里克那堅定的氣質(zhì)所吸引。
孩子懵懵懂懂,稚氣地發(fā)問:“是……能看星星嗎?”
“遠不止這些?!?
格萊利卡緩緩蹲下身,與孩子平視。
“你可以看到恒星在宇宙中燃燒,可以看到星云在無垠的黑暗中變幻莫測,可以去發(fā)掘世界的邊界與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