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莽的夜,比中原更顯深邃遼闊。星垂平野,月光如霜,將無垠的草海染成一片銀白。寒風呼嘯,帶著刺骨的涼意,卻也吹散了白日的燥熱與塵囂。
李長青并未尋找宿處,只是隨意尋了處背風的草坡,盤膝而坐。對他而,寒暑不侵,風霜雨雪皆是天地韻律的一部分,無需刻意躲避。
他閉目凝神,金丹在丹田緩緩旋轉(zhuǎn),吞吐著北莽草原特有的蠻荒元氣。與中原的溫和醇厚不同,這里的元氣更為暴烈、原始,帶著一種野性的力量。起初,金丹與之隱隱有些排斥,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李長青強大神念的引導與調(diào)和下,這股暴烈的元氣漸漸被馴服、煉化,融入金丹之中,使其光芒似乎更添了幾分厚重與堅韌。
“萬法皆可為資糧?!崩铋L青心中明悟。不同的環(huán)境,不同的能量,只要善加利用,皆能助長道行。
就在他沉浸于修煉之際,神識邊緣,忽然傳來一陣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那波動并非真氣,也非妖氣,更非佛力道韻,而是一種他從未接觸過的、帶著腐朽、死寂,卻又詭異地蘊含著一點扭曲生機的氣息。
這氣息正從地底深處,以一種緩慢而堅定的速度,向上滲透。
李長青睜開眼,目光投向不遠處一片看似尋常的草地。在他的神識感知中,那片草地之下約十丈深處,埋藏著一具棺槨。棺槨并非凡木,而是某種陰沉的黑色石材打造,表面刻滿了扭曲詭異的符文,正源源不斷地汲取著地脈中的陰煞死氣,以及……周圍草木、乃至更遠處一些小型動物的微弱生機!
而那棺槨之中,一具早已干癟的尸身,正借助這匯聚而來的死氣與生機,發(fā)生著某種詭異的變化。其干枯的心臟,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微弱地搏動著!
“養(yǎng)尸地?煉尸術?”李長青眉頭微挑。這等旁門左道,在中原亦屬罕見,沒想到在這北莽草原深處,竟也有人暗中布置。
看這棺槨的材質(zhì)、符文的古老程度,以及那尸身隱隱散發(fā)出的威壓,此地至少已布置了數(shù)百年之久!棺中之人,生前恐怕至少也是指玄境的高手,被人以秘法葬于此等極陰養(yǎng)尸之地,妄圖將其煉制成一具強大的僵尸,甚至……更詭異的東西。
“借死轉(zhuǎn)生,逆亂陰陽……倒是好算計?!崩铋L青冷哼一聲。此法有傷天和,強行掠奪生機,擾亂地脈,長久下去,必使此地化為一片死域。
他本不欲多管閑事,但這等邪術在他眼皮底下運轉(zhuǎn),如同美食旁飛舞的蒼蠅,令人心生厭煩。
而且,他能感覺到,那棺中尸身的氣息,正在逐漸增強,似乎快要到了“蘇醒”的邊緣。一旦讓其破棺而出,必是一具為禍一方的兇物。
“罷了,既然遇上,便順手清理了吧?!?
他并未起身,只是抬起右手,對著那片草地的方向,凌空虛按。
沒有光華閃耀,沒有氣勁勃發(fā)。
但一股無形無質(zhì),卻蘊含著“寂滅”、“歸墟”真意的法則之力,已悄然透入地下,籠罩了那具黑色石棺。
棺槨之上,那些扭曲的符文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驟然亮起幽綠色的光芒,試圖抵抗!棺中那具干尸,也猛地睜開了空洞的眼眶,發(fā)出無聲的嘶吼,一股強大的死煞之氣爆發(fā)開來!
然而,在那絕對的“寂滅”法則面前,一切抵抗都是徒勞。
幽綠符文如同風中殘燭,瞬間熄滅。爆發(fā)出的死煞之氣,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消融、瓦解。棺中那具干尸,那微弱搏動的心臟驟然停止,眼眶中的幽光徹底黯淡,其內(nèi)凝聚了數(shù)百年的陰煞死氣與那一點扭曲的生機,如同被橡皮擦去,徹底歸于虛無。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
地面之上,那片草地依舊在夜風中輕輕搖曳,仿佛什么都未曾發(fā)生。只有地底深處,那具失去了所有能量波動的黑色石棺,證明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法則交鋒。
李長青收回手,神色平淡,仿佛只是隨手拂去了衣袖上的灰塵。
“塵歸塵,土歸土?!?
他不再關注地底,重新閉上雙眼,繼續(xù)他的修煉。
然而,就在他解決掉這處養(yǎng)尸地的同時,遠在數(shù)百里之外,北莽提兵山深處,一座終年籠罩在灰霧之中的洞府內(nèi)。
一個身著華麗祭司袍、面容隱藏在陰影中的身影,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他面前一座由無數(shù)頭骨壘砌而成的祭壇上,一塊代表著那處養(yǎng)尸地的黑色魂玉,“咔嚓”一聲,碎裂成了齏粉!
“是誰?!竟敢毀我百年心血!!”祭司發(fā)出憤怒而痛苦的咆哮,周身灰霧劇烈翻涌,散發(fā)出恐怖的氣息!
他耗費無數(shù)心血,布局數(shù)百年,眼看那具以指玄境巔峰武者尸身煉制的“玄陰尸王”即將大成,卻在此刻被人無聲無息地徹底毀去!連一絲殘魂都未能逃回!
這不僅僅是損失了一具強大的尸王,更是對他權威的挑釁!對提兵山秘法的褻瀆!
“查!給我查!動用所有‘蛛網(wǎng)’,找出那個毀我尸王之人!我要將他抽魂煉魄,永世不得超生??!”祭司的咆哮聲在洞府內(nèi)回蕩,充滿了怨毒與殺意。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對此卻一無所知,也毫不在意。
翌日,朝陽初升。
李長青結束修煉,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經(jīng)過一夜的吐納,他感覺神清氣爽,金丹似乎又凝實了一絲。
他繼續(xù)向北而行。
草原的清晨,空氣格外清新。露珠在草葉上滾動,折射著朝陽的光芒,如同無數(shù)顆璀璨的鉆石。遠處的牧民已經(jīng)開始了一天的勞作,牛羊的叫聲此起彼伏。
行至中午,他遇到了一支規(guī)模不小的商隊。商隊由數(shù)十輛駝車組成,滿載著從中原運來的茶葉、絲綢、瓷器等物,正艱難地行進在草原上。護衛(wèi)的鏢師們個個神情警惕,手握兵刃,顯然這一路并不太平。
李長青并未靠近,只是遠遠地綴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