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不請自來,所為何事?”劍圣的聲音自廬內(nèi)傳出,平靜無波,似乎對李長青的出現(xiàn)并不意外。
李長青推門而入,與劍圣相對而坐。兩人氣息迥異,一者混沌超然,一者凌厲磅礴,卻在這小小的草廬內(nèi)形成一種奇異的平衡。
“為那被你送入塔中的女媧后人而來。”李長青開門見山。
劍圣眸光微動:“道友知曉她的身份?既如此,當知她身系重大因果,塵世濁流只會讓她萬劫不復。鎖妖塔雖險,卻是眼下唯一能護她周全,讓她避開拜月與情劫,靜心悟道之地。”
李長青微微頷首,又搖了搖頭:“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殷道友以‘上善若水’入道,可知水之真意,不在避讓,而在澤被萬物,無孔不入?堵不如疏,壓不如化。”
他目光深邃,仿佛看穿了劍圣的內(nèi)心:“你將她關入塔中,看似無情,實則是以極端之法,逼她面對內(nèi)心最大的恐懼——孤獨、妖身、宿命。更想借此,磨礪那即將前來救她的應劫之人(李逍遙)的劍心與擔當。此乃以殺止殺,以劫渡劫之法,看似順應天道,實則……仍是‘執(zhí)’?!?
“執(zhí)?”劍圣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細微的漣漪。
“執(zhí)著于‘護’,執(zhí)著于‘導’,執(zhí)著于你認為的‘最好’的結(jié)局?!崩铋L青語氣平淡,卻字字如錘,敲擊在劍圣的心湖,“天道無常,豈是人力可盡窺?女媧造人,予其情念,自有其深意。強行剝離其情,以求‘圓滿’,與拜月欲以水魔獸湮滅重生之舉,在‘逆天’這一點上,本質(zhì)何異?”
這番話,如同暮鼓晨鐘,在劍圣心神中炸響!他一直以來,自認秉持天道,守護蒼生,將靈兒關入鎖妖塔亦是權衡之后認為最能保全她、也最能磨礪李逍遙的方案。但李長青卻直指核心,點出他這看似超然的選擇背后,依然隱藏著對“結(jié)果”的執(zhí)著與控制欲,與拜月的極端,竟有了一絲微妙的相似之處!
這不是道法層面的辯論,而是直指道心的拷問!
劍圣沉默良久,周身那凌厲的劍意似乎都內(nèi)斂了幾分。他緩緩閉上雙眼,腦海中閃過自己修行以來的種種,對“道”的追求,對“蒼生”的責任,以及對“情”這一變量的處置……以往許多不曾細想的關節(jié),此刻紛紛浮現(xiàn)。
李長青并未打擾,只是靜靜品著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手中的清茶。他點出劍圣的“執(zhí)”,并非為了爭辯勝負,而是以此界頂尖修道者的“道心之惑”為鏡,反照自身。他在幫助劍圣看清迷霧的同時,自身對“執(zhí)著”、“超脫”、“干涉”與“自然”的界限,也有了更深的體悟?;煦绱蟮腊_萬象,這“劍道之執(zhí)”亦是他道途中需理解與包容的一部分。
不知過了多久,劍圣緩緩睜眼,眼中少了幾分以往的絕對與凌厲,多了幾分沉淀與深思。他對著李長青,鄭重地拱手一禮:“多謝道友點醒。是殷某著相了。”
這一禮,是謝李長青讓他看到了自身道心上的塵埃。至于后續(xù)如何抉擇,是繼續(xù)堅持己見,還是做出改變,則需他自行悟道。
李長青坦然受了一禮,放下茶杯,身影緩緩變淡:“塔中之劫,亦是機緣。如何演化,且看他們自身造化吧?!?
話音落下,青衫身影已消散無蹤。
草廬內(nèi),只余劍圣一人,獨對青燈古卷,陷入了長久的沉思。而鎖妖塔內(nèi),靈兒的命運,以及即將到來的李逍遙的救妻之路,都因李長青這番“點化”,而悄然增添了一絲難以預料的變數(shù)。李長青的混沌道基,則在這一次與本土巔峰強者的道心交流中,汲取了寶貴的養(yǎng)分,變得更加圓融無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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