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雪在藥香氤氳的石床上醒來時,指尖正無意識地摩挲著心口猙獰的傷疤。那道傷是三日前在龍墟暗門處被幽藍鎖鏈貫穿所致,此刻卻泛著詭異的幽光,宛如活物般在蒼白肌膚下蜿蜒游走。她猛地拽過被子蓋住傷痕,卻在抬眼時與銅盆里的倒影撞個正著——左眼瞳仁仍是清澈的琥珀色,右眼卻蒙著一層細密的黑霧,像被墨汁侵染的絹帛。
"若雪?"蘇妄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木門吱呀推開的瞬間,她本能地側身避開他遞來的靈粥,瓷勺碰撞碗沿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少年手忙腳亂地扶住碗盞,她卻注意到他腕間纏著新的繃帶,繃帶縫隙里露出的皮膚下,隱約有金色咒印在跳動。
"別碰我。"她的聲音比自己想象中更冷,身體向后縮入陰影,后背抵上冰涼的石壁,"你的龍瞳......還有掌門令,是不是都和九幽門有關?"
蘇妄的手猛地一抖,靈粥潑在青石板上,蒸騰的熱氣中浮著幾片安神的茯苓。謝孤鴻跟在他身后踏入石室,青鋒劍鞘不輕不重地磕在門框上,發(fā)出警示般的脆響:"林姑娘剛蘇醒,不宜過問太多。"
"但她的眼神變了。"林若雪盯著自己在銅盆中的倒影,右眼中的黑霧突然凝聚成蝶形,"就像......就像暗門里那個被鎖鏈控制的少女。蘇妄,你是不是在我昏迷時,用龍瞳做了什么?"
少年的喉結滾動兩下,正要開口,卻被謝孤鴻搶先按住肩膀。玄霄二弟子的指尖按在腰間傳訊符上,語氣冷靜得近乎冰冷:"林姑娘體內殘留著九幽門的蝕骨咒,我們需要用北斗凈心陣幫你驅除......"
"不必了。"林若雪突然笑起來,笑聲里帶著破碎的顫音。她站起身時,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的咒文——那是昨夜她無意識中用指甲刻下的幽府圖騰,此刻正滲出黑血,"你們怕我變成怪物,對嗎?就像當年初代掌門鎮(zhèn)壓的那個龍脈守護者?"
蘇妄猛地抬頭,與謝孤鴻對視一眼。他們從未在林若雪面前提過墓室里的少女,更遑論龍脈守護者的秘密。少女卻在此時踉蹌著撞向墻邊的銅鏡,鏡面突然浮現(xiàn)出裂紋,每道裂痕里都映出不同的面孔:左臉是她熟悉的自己,右臉卻變成暗門中那個空洞眼神的少女,嘴角勾起九幽門特有的陰鷙弧度。
"你看,她就在我身體里。"林若雪的指尖貼上鏡面,黑霧順著她的皮膚爬上鏡面,裂痕中滲出粘稠的黑色液體,"她說,蘇妄的父親當年用她做實驗,初代掌門的龍瞳里藏著不可告人的真相......"
"住口!"蘇妄突然喝止,聲音里帶著自己都陌生的顫抖。他想起懷中那枚微型玉簡,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玉佩時染血的手,"那些都是九幽門的幻覺,他們想離間我們!"
林若雪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右眼中的黑霧化作黑袍人影,附在她耳邊低語。蘇妄看見她攥緊的拳頭滲出血珠,卻在她抬起頭時,對上了截然不同的目光——琥珀色瞳孔里盈著淚水,黑霧退潮般縮到眼尾,像受驚的幼獸。
"妄......"她的聲音突然變回從前的軟糯,踉蹌著撲進他懷里,"我剛才好像做了噩夢,夢見有人讓我殺了你......"
少年僵硬的身體逐漸放松,伸手環(huán)住她顫抖的肩膀,卻在觸到她后心時猛地怔住——那里本該平滑的肌膚下,竟凸起一枚蝶形的骨節(jié),邊緣布滿鋸齒狀的倒刺,分明是九幽門"血魂契"的標志。謝孤鴻的劍鞘重重磕在他腳背上,他卻裝作未覺,掌心悄悄凝起凈火真元,順著接觸部位滲入她經脈。
"沒事了,有我在。"他聽見自己用近乎溫柔的語調說謊,凈火在她體內遇到黑色屏障的瞬間,林若雪猛然推開他,指尖已經凝聚出幽藍咒印。兩種力量在狹小空間里相撞,震得石壁上的藥罐紛紛墜落,碎瓷片中,蘇妄看見她眼中的雙重倒影:一邊是含淚的驚恐,一邊是陰狠的笑意。
"原來你也在騙我。"黑霧徹底占據(jù)她右眼,林若雪的聲音分成男女二重唱,"玄霄派的人都一樣,把別人當棋子......當年初代掌門用守護者鎮(zhèn)壓龍脈,現(xiàn)在蘇妄用我復活龍脈,多么冠冕堂皇的正義。"
"不是這樣的!"蘇妄向前半步,卻被謝孤鴻橫劍攔住。二弟子的眼神冷如霜刃,傳音入密:"她被黑霧侵蝕了識海,再靠近會被吸走元靈!"
林若雪卻在此時發(fā)出刺耳的尖笑,黑霧從她七竅溢出,在身后凝聚成巨大的冥蝶虛影。蘇妄看見她心口的傷疤裂開,露出里面纏繞著鎖鏈的幽藍核心——那分明是龍墟墓室里的龍脈碎片。謝孤鴻的青鋒劍終于出鞘,劍鳴聲中,林若雪突然伸手握住劍刃,鮮血順著劍身流下,在地面畫出九幽門的獻祭陣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