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這個?!辈懿俚穆曇舻统炼辛?,他的指尖點著“十常侍歲入鹽利可養(yǎng)二十萬軍”這行字,仿佛這幾個字有著千斤重一般。荀彧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心中不禁一沉。
“你以為陛下真的不知道這些事情嗎?”曹操繼續(xù)說道,他的目光如炬,“上月西園新造的銅雀,熔的可都是鹽商孝敬的銅錢?。 ?
話音未落,池中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一條鯉魚躍出水面,濺起的水花如珍珠般四散開來,其中一些濺濕了荀彧月白色的綢緞衣擺。荀彧低頭看著衣料上暈開的水漬,那水漬在素白的布料上顯得格外刺眼,就像他看到了雒陽朝堂上那潑天的污血一般。
荀彧的眉頭微微皺起,但他的脊梁卻挺得筆直,仿佛那十六歲的身體里蘊含著無盡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總該有人做那躍水的魚,縱使粉身碎骨……”
“然后讓后來者踩著魚骨過河?”曹操突然打斷了荀彧的話,他的冷笑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刺耳。接著,他像是變戲法一樣,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玉佩。那是袁紹所贈的玉佩,羊脂玉在暮色中泛著溫潤的光,宛如荀彧心中的理想一般。
曹操將玉佩舉到荀彧面前,讓他看清楚上面的紋路,然后說道:“當年竇武舉事,北軍五校有三人是他的門生,結(jié)果如何?中常侍王甫僅僅帶著千余獄卒,就輕而易舉地平定了這場叛亂!”
山風如怒濤般席卷而來,迅猛異常,仿佛要將一切都吞噬其中。荀彧正端坐在山巔,膝蓋上攤放著那本《左傳》,然而,這股突如其來的狂風卻毫不留情地將書頁吹得翻飛起來。
書頁在空中急速飛舞,最終停在了“子產(chǎn)不毀鄉(xiāng)?!边@一篇章上。曹操見狀,連忙俯身去拾起那本被風卷走的《左傳》。
就在他彎腰的瞬間,只見他的衣袖中突然滑落出半片龜甲。這正是他昨夜卜出的卦象,“坤上離下”,乃是明夷卦,其卦辭曰:“利艱貞?!?
曹操凝視著手中的龜甲,若有所思地對荀彧說道:“平慧,你可知道此卦作何解?”他的聲音在山風中顯得有些低沉。
荀彧聞,目光落在那半片龜甲上,沉默片刻后,緩緩答道:“明入地中,君子當晦其明?!彼恼Z氣平靜而堅定。
曹操微微點頭,似乎對荀彧的回答頗為滿意。他接著說道:“本初錯把燭火當烈日,遲早會焚盡自身。”罷,他將那半片龜甲輕輕地按在《左傳》上,仿佛是在印證著某種預(yù)。
荀彧自然知曉曹操話中的深意,但他實在難以茍同,甚至對曹操如此悲觀的態(tài)度感到費解。
“本初兄冒死進諫,雖最終未能成事,但他的奏疏卻引得三河學(xué)子爭相傳抄,這難道不正是星火燎原的開端嗎?”荀彧指著“子產(chǎn)不毀鄉(xiāng)?!边@一篇據(jù)理力爭道。
然而,曹操只是長嘆一聲,并未回應(yīng)荀彧的話,而是默默地開始調(diào)試起焦尾琴來。過了一會兒,曹操撥動琴弦,清脆的泛音如同一股清泉,驚起了池畔的白鷺。
“平慧啊,你可知道永壽年間,太學(xué)生郭泰為何寧愿在太學(xué)門前賣餅,也不愿接任議郎一職呢?”曹操忽然按住震顫的琴弦,轉(zhuǎn)頭看向荀彧,緩聲道。
荀彧心中一緊,他當然知道郭泰的故事,但還是搖了搖頭,示意曹操繼續(xù)說下去。
“因為干凈的靴子,踩不進雒陽的泥沼啊?!辈懿俚穆曇糁型嘎冻鲆唤z無奈和苦澀。
荀彧的脊梁挺得筆直,他毫不退縮地回應(yīng)道:“正因污濁橫行,才更需要有人挺身而出,去清除這滿地的泥濘。”
然而,曹操的琴音卻在此時變得更加響亮,顯然是對荀彧的話并不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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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用中指輕輕點了點桌上的信,打斷了荀彧,“你以為皇甫將軍為何突然稱?。克庀氯泳T的糧餉,如今都要從趙忠外甥的鹽鋪支取啊?!?
池面殘荷在暮色中搖晃,仿佛在風中顫抖,荀彧的指尖輕輕劃過《鹽鐵論》竹簡,思緒卻早已飄向遠方。突然,他像是被什么擊中一般,猛地抓起毛筆,在石板上飛快地寫下幾個名字:“潁川陳氏有子名群,年十二通《九章》;涿郡盧植門生公孫瓚,上月單騎破鮮卑游騎三十……”
曹操看著荀彧寫下的這些名字,心中已然明了他想說什么。他微微一笑,指尖點著“陳群”二字,緩緩說道:“去歲臘月,他父親陳紀,這位‘清流楷模’,可曾收過常侍府八百匹蜀錦啊?!?
荀彧的臉色微微一變,但他并沒有反駁,只是沉默地看著曹操。接著,曹操的手指移到了公孫瓚的名字旁,繼續(xù)說道:“他呢,曾經(jīng)私販軍馬予烏桓,這等行為,也配稱英雄?”
荀彧的筆鋒在“盧植”二字上懸停,墨汁順著筆尖滴落,在石板上暈開成一個黑斑,仿佛是他心中的疑慮和無奈。少年突然擲筆入池,驚散一池殘荷倒影,池水濺起,打濕了他的衣袖。
“彧愿親往巨鹿,尋真正……”荀彧的聲音有些低沉,他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曹操卻冷笑一聲,截斷了他的話。
“巨鹿太守郭典么?”曹操的語氣中充滿了諷刺,“那位‘清廉典范’,上月剛用剿匪軍餉給趙忠修了別院,如此之人,你覺得他會是你要找的人嗎?”
暮色徹底吞沒山巒時,荀彧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傳》不知何時翻到了鄭伯克段于鄢篇。
你以為的星火,曹操正在給焦尾琴續(xù)弦,新弦在月光下泛著冰冷的銀光,像極了德陽殿玉階的寒霜。不過是閹黨灶膛里的余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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