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傳檄而定的消息,如同又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并州刺史高干的心頭。此刻,他駐守于并州的門戶——壺關天險之上,眺望著東方巍峨的太行山脈,心中卻再無半點雄踞一方的豪情,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恐懼。
河北四州,三州已喪。袁譚、袁熙皆成階下囚或刀下鬼。如今,只剩下他據守的并州,孤懸于西北,如同驚濤駭浪中即將傾覆的一葉孤舟。
“曹操……下一個,就是我了?!备吒舌哉Z,手心滿是冷汗。他性格反復,好謀無斷,此刻更是陷入了極度的矛盾之中。一方面,他畏懼曹操的兵鋒,深知以并州之力難以抗衡;另一方面,他又心存僥幸,仗著壺關、晉陽等地形之利,幻想能割據一方,或者等待其他變數(比如關中的鐘繇、南匈奴的態(tài)度,甚至遠方的劉表)。
就在這時,曹操的使者到了。
使者帶來了曹操的親筆信和朝廷的詔書。信中,曹操先是回顧了與袁紹的舊誼,繼而痛斥袁尚、袁譚兄弟相殘導致河北崩壞,隨后筆鋒一轉,對高干曉以利害:或如焦觸、張南般“棄暗投明,歸順朝廷”,則仍可保并州刺史之職,享朝廷爵祿;若“執(zhí)迷不悟,負隅頑抗”,則大軍一到,玉石俱焚。
干卿足下:
孟德頓首。
憶昔洛陽舊年,與本初公同游共事,把酒歡,縱論天下,恍如昨日。然世事變遷,竟至今日刀兵相見于疆場,思之令人扼腕嘆息。本初公雄踞河北,一世之雄,然不幸早逝,其后嗣不肖,譚、尚二子,不思同心戮力,共?;鶚I(yè),反同室操戈,自相魚肉,致令河北崩壞,生靈涂炭,豈不痛哉!
今譚、熙已平,河北漸定,朝廷恩威,播于四海。孟德奉天子明詔,吊民伐罪,非好戰(zhàn)也,實不得已而為之。念卿乃本初公之甥,亦一時豪杰,坐守并州,表里山河,本可安居一方。然大勢所趨,非人力可逆。幽州焦觸、張南等深明大義,順應天命,百姓得免兵禍,朝廷亦不吝封賞,保其富貴,此明智之舉也。
卿若能審時度勢,幡然來歸,縛叛逆,獻州郡,則并州刺史之印綬,朝廷當為卿留之,爵祿榮寵,必不下于今日。孟德亦可擔保,必以誠相待,共扶漢室。
若仍執(zhí)迷不悟,欲憑壺關之險,負隅頑抗,則王師霆震,天威降臨,玉石俱焚,悔之晚矣!豈不聞順天者逸,逆天者勞?望卿深惟利害,勿效譚、尚之覆轍,徒使并州子弟血染疆場,百姓流離。
吉兇禍福,系于卿一念之間。盡于此,佇候佳音。
曹操手書
建安九年冬
詔書則是以漢獻帝的名義,正式承認高干為并州刺史。
制詔:并州牧守、諸將吏士民等
朕聞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懷。故有天下者,必承天命而順人心。
逆臣袁紹,世受國恩,不思報效,反而矜其地廣兵強,陰懷僭逆之心。身歿之后,子譚、尚復相煎迫,骨肉相殘,虐流百姓,罪彰天地。朕夙夜憂嘆,憫此蒼生。
司空曹操,朕之股肱,膺朕明命,恭行天罰,旌旗所指,譚、尚伏誅,幽、冀底定,萬民復蘇。此乃天意所示,豈人力哉?
咨爾高干,本出名門,受紹遺任,鎮(zhèn)守并陲。若能翻然改圖,識天命之所屬,察民心之所向,去逆效順,率土來歸,縛獻梗逆,還政于朝。朕則棄瑕錄用,俾仍舊職,領并州刺史,封爵授土,永保榮寵,與國同休。并州將吏士民,安堵如故,咸與維新。
若其恃險怙終,迷而不返,則大兵一臨,丑徒瓦解,雖欲悔之,其可及乎?《詩》云:“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逼渖鲹裰?!
故茲詔示,想宜知悉。
建安九年冬
高干捧著信,心亂如麻。投降?曹操真能容下他這袁紹的外甥?昔日官渡之戰(zhàn),他可是堅定站在袁紹一邊的。不投降?曹操挾平定三州之威,麾下謀臣如雨,猛將如云,并州真的能守住嗎?
他的謀士們意見也不統(tǒng)一。有的勸他投降,認為這是唯一生路;有的則鼓動他憑借天險堅守,認為曹操戰(zhàn)線過長,后勤困難,久攻不下必生退意。
猶豫再三,高干那反復無常的性格再次占了上風。他決定——假意投降,先穩(wěn)住曹操,爭取時間!
于是,他熱情接待了使者,表示“深感曹公與朝廷恩德,愿舉州歸順”,并回信曹操,辭恭順,承諾即刻安排交接事宜。然而,暗地里,他卻加緊加固壺關防線,征調糧草,聯(lián)絡南匈奴單于呼廚泉,許以重利,請求其出兵騷擾曹軍側后。
高干的把戲,豈能瞞過曹操及其謀士團的眼睛?荀攸、賈詡等人幾乎立刻就從高干回信的措辭和其背后的軍事調動中,判斷出這是緩兵之計。
“高干鼠輩,果然無信!”曹操冷笑,眼中殺機畢露,“吾予其生路,彼自尋死路!”
既然高干選擇對抗,曹操便不再猶豫。
“傳令!”曹操決斷迅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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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樂進、李典為先鋒,率精兵一萬,星夜兼程,直撲壺關!不必強攻,但需牢牢扼住關隘,絕不能讓高干輕易出關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