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的馬車轱轆碾過青石路。
車內(nèi),沈珩對坐在對面的兒子沈硯道:“昨夜,有人潛入府中,窺探月兒的攬月閣?!?
沈硯原本有些慵懶的神色瞬間一凜,坐直了身體:“何人?”
“夏二與來人了手,對方未露真容,武功路數(shù)不明。”
“但似乎……并無惡意,一擊即走,未曾糾纏?!?
沈珩緩緩道,手指輕輕敲著膝蓋,“看來,這京城的水,是越來越渾了。月兒回來,牽動了太多人的心思。”
沈硯冷笑一聲,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淬著寒光:“管他牛鬼蛇神,敢把主意打到我妹妹頭上,就得先問問小爺我答不答應(yīng)!”
他頓了頓,語氣森然,“父親,大理寺最近正好閑得發(fā)慌,兒子覺得,是該找點事情活動活動筋骨了?!?
沈珩看了兒子一眼,并未阻止,只淡淡道:“行事需有度,證據(jù)要扎實?!?
“兒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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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上,高踞龍椅之上的皇帝蕭啟,半闔著眼,似在養(yǎng)神。
但那雙微瞇的眼縫中偶爾掠過的精光,卻將殿下每一張面孔的神色都收于眼底。
鎮(zhèn)國公周震山麾下的一名御史正慷慨陳詞,彈劾吏部尚書蘇明遠“結(jié)黨營私、賣官鬻爵”。
之鑿鑿,甚至捧出了幾封“密信”和“賬冊”作為物證。
那御史聲若洪鐘,字字句句都像是淬了毒的釘子,要將蘇明遠牢牢釘死在恥辱柱上。
站在文官行列前列的沈珩,面色沉靜如水,寬大的朝服袖擺下,手指卻微微收攏。
他側(cè)目與身旁不遠處的長子沈硯交換了一個眼神,父子二人心照不宣——
周后開始運作了她精心布置的棋局。
第一步,便是利用鎮(zhèn)國公府的勢力,剪除三皇子蕭景烈母族麗妃的臂助,吏部尚書蘇明遠。
這既是削弱三皇子一脈,更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誰不知蘇明遠與沈珩同屬?;室慌?,素來親近?
扳倒蘇明遠,下一個,恐怕就是沈家。
龍椅上的皇帝緩緩睜開眼,目光掃過那堆“證據(jù)”。
又落在面色鐵青卻強自鎮(zhèn)定的蘇明遠身上,最后看向一臉正氣凜然、實則眼藏得意的鎮(zhèn)國公世子周嘯。
他心中明鏡似的,這所謂的“證據(jù)確鑿”,不過是周家精心編織的羅網(wǎng)。
然而,此刻撕破臉,并非良機。
“蘇愛卿,你有何話說?”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蘇明遠出列,深深一揖:“陛下明鑒,臣冤枉!此等指控,純屬構(gòu)陷!”
周嘯立刻出列,聲音洪亮:“陛下,人證物證俱在,豈容蘇尚書狡辯?”
“為顯公允,臣奏請將此案移交大理寺詳查!”
皇帝沉默片刻,目光轉(zhuǎn)向沈硯:“沈愛卿,你身為大理寺少卿,以為如何?”
沈硯心中一凜,來了。
周家這是要將燙手山芋丟到他手里,無論他如何處置,都將得罪一方。
若秉公辦理,查無實據(jù),必遭周家記恨,甚至反咬一口他徇私;
若順著周家的意思坐實了蘇明遠的罪名,不僅良心難安,更會寒了?;逝杀娙说男?,自斷臂膀。
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
他深吸一口氣,出列躬身,聲音清越而平穩(wěn):“回陛下,既然有此物證,且事關(guān)一部尚書清譽?!?
“自當由大理寺介入,查個水落石出,方能還蘇尚書清白,亦堵天下悠悠眾口?!?
“臣,愿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