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月的營帳內(nèi),燈火通明,藥香與淡淡的血腥氣混合。
沈昭月斜倚在柔軟的引枕上,面色刻意逼出幾分蒼白,肩背處厚厚的繃帶透出淡淡的藥香,更顯得她柔弱堪憐。
帳內(nèi),林婉柔坐在榻邊。
一雙美目紅腫未消,緊緊握著女兒微涼的手,仿佛一松開她便會再次消失。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的骨肉分離,失而復(fù)得的珍寶,昨日竟又險些在她眼前殞命,那種撕心裂肺的恐懼幾乎將她吞噬。
“月兒,還疼不疼?太醫(yī)開的藥可還對癥?”
她的聲音帶著未散的哽咽,目光須臾不離女兒的臉龐。
沈昭月勉強扯出一個寬慰的笑,嗓音因虛弱而低啞:“娘,不疼了?!?
“太醫(yī)不是說了,未傷及肺腑根基,好生將養(yǎng)些時日便無礙?!?
她這番傷勢,看似沉重,吐血也足夠逼真。
實則是她算計好了角度,借力化力,內(nèi)傷遠比外表看起來輕淺。
沈珩負手立于床尾,素日里威嚴沉靜的眉宇間鎖著難以化開的憂色與后怕。
沈硯則抱臂靠在屏風旁,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那雙慣常噙著譏誚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殺意。
“胡鬧!”沈珩沉聲開口,語氣里是壓不住的責備與心疼。
“那是發(fā)了狂的黑熊!你這孩子,怎可如此莽撞!萬一……”
后面的話,他哽在喉頭,說不下去。
十七年的失而復(fù)得,他承受不起任何萬一。
他頓了頓,沒有繼續(xù)接著說,但帳內(nèi)幾人心知肚明。
若非沈昭月那“奮不顧身”的一撲,后果不堪設(shè)想。
沈硯雙手環(huán)胸,倚在屏風旁,聲音冷得像冰:“父親所極是?!?
“熊是被人引來的,箭是沖著太子,卻險些傷了月兒。”
“這幕后之人,手眼通天,心思歹毒。”
他目光轉(zhuǎn)向沈昭月時,才稍稍回暖,“丫頭,下回不可再如此莽撞,萬事有父兄在?!?
沈昭月心中暖流涌動,又夾雜著些許愧疚。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精明與算計,聲音刻意放得輕軟:“爹爹,娘親,哥哥,你們別擔心?!?
“月兒只是運氣好,當時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真的不礙事的?!?
帳內(nèi)一時靜默。
正在此時,帳外傳來內(nèi)侍清晰的通傳聲:“太子殿下到!”
帳簾被掀開,輪椅碾過地面,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蕭景宸端坐其上,一身玄色常服,更顯得面容清俊,只是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郁與……一絲難以察覺的探究。
沈珩一家即刻起身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丞相、夫人、沈卿不必多禮。”
蕭景宸抬手虛扶,聲音平穩(wěn),“孤聽聞沈小姐傷勢穩(wěn)定,特來看看?!?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沈昭月,“感覺如何?”
“勞殿下掛心,已無大礙?!鄙蛘言挛⑽㈩h首,避開他過于銳利的視線。
蕭景宸示意長風將一盒包裝精致的藥材奉上,“這是高麗進貢的百年老參,補氣養(yǎng)血有奇效,給太子妃調(diào)理身子?!?
“謝殿下賞賜。”林婉柔連忙代女兒接過。
白日里,他被這看似柔弱的女子猛地推開。
那一瞬間的力道與決絕,以及她倒地吐血時,肩背處那異乎尋常的卸力姿勢,都在他心中留下了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