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黑暗如冰冷黏膩的海水,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將陸一鳴無情拖向無底深淵。
他的意識在劇痛與巨量失血所致的極致虛弱中沉浮不定,恰如狂風(fēng)暴雨中一葉無助的孤舟,隨時可能被下一個巨浪打翻傾覆,沉入萬劫不復(fù)的海底。
左肋下,消防斧劈開的傷口如一個貪婪惡魔,張開血盆大口,不斷吞噬著他所剩無幾的生命力。溫?zé)岬男忍瘐r血汩汩流出,與排水溝內(nèi)冰冷骯臟的淤泥緩緩混合,散發(fā)出一種混雜著死亡與腐爛的惡臭。
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微弱、艱難。每一次吸氣,都像拼盡全力在拉動一個破舊風(fēng)箱,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卻只能吸入微不足道的污濁空氣。他的視線早已被血紅與深邃的黑暗徹底占據(jù),再看不到任何東西。耳邊,充斥著自己粗重?zé)o力的喘息,和那顆拼命搏動、卻一次比一次虛弱的心跳。
更遠處,還隱約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非地球生物的瘋狂嘶吼,以及城市廢墟在永不停歇的火焰中燃燒時發(fā)出的“噼啪”爆裂聲。這一切,都仿佛在為他的死亡,奏響最后悲涼的挽歌。
“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
一個充滿絕望與不甘的念頭,在他即將徹底渙散的意識中幽幽閃過。
他想起了遠在另一座城市的父母,不知他們是否安好。他想起了象牙塔中平靜充實的大學(xué)生活,想起了那些為物理學(xué)猜想爭論不休的同學(xué)朋友。他想起了那些未完成的、關(guān)于弦理論和量子力學(xué)的研究筆記,想起了自己對宇宙奧秘、對世界本源的無限好奇……
這一切,都將隨著他的死亡,而徹底煙消云散。
不甘心!
他真的,真的不甘心!
他用盡身體里殘存的最后一絲力氣,試圖抬起那沉重如山的手臂,想要抓住什么,想要挽留住正從指縫間飛速流逝的生命。然而,他的身體卻像一塊灌滿鉛的頑石,沉重?zé)o比,根本不聽從意志那微弱到極致的使喚。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徹底被黑暗吞噬,靈魂仿佛也要脫離這具殘破軀殼之際——
異變,陡生!
懷中,那本被他鮮血浸透、從舊書市場淘來的古樸線裝書冊,竟毫無征兆地,主動散發(fā)出一陣柔和溫潤的清光,皎潔如月華!
這光芒并不刺眼,甚至可以說微弱,但在此時此刻這片被血色天幕與無盡黑暗籠罩的末日廢墟中,卻顯得如此圣潔,如此與眾不同,如此不可思議!它輕而易舉地穿透陸一鳴那沾滿血污與泥濘的衣衫,如母親最溫柔的撫摸,輕輕籠罩在他逐漸冰冷的虛弱身體上。
緊接著,更加奇異超凡的現(xiàn)象發(fā)生了!
被陸一鳴珍藏在另一口袋里,那塊吸收過能量后變得黯淡無光、沾染了鄰居鮮血的隕石碎片,仿佛受到某種更高層面的神秘力量召喚與引動,竟然也隨之產(chǎn)生極其強烈的共鳴!
它開始在陸一鳴口袋里劇烈顫動,表面那些早已干涸的暗褐血跡,如被神秘催化劑激活,竟重新散發(fā)出妖異刺目的紅芒!
下一刻,一股遠比陸一鳴主動吸收時更加磅礴、精純的奇異能量,如瞬間沖開閘門的萬丈洪流,從那小小碎片中狂暴地洶涌而出!
但這股能量并未像之前那般狂暴無序、充滿毀滅氣息,而是在神秘書冊散發(fā)的柔和清光引導(dǎo)、約束與提純下,形成了一道清晰可見、散發(fā)著淡淡紅光的生命能量流,精準(zhǔn)無比地,徑直注入陸一鳴左肋下那道深可見骨、猙獰恐怖的傷口之中!
“滋啦——!”
一聲極其細(xì)微的輕響,類似于滾燙烙鐵浸入冷水,又像無數(shù)細(xì)胞在歡呼雀躍,血肉被快速修復(fù)。
原本還在汩汩流淌、帶走他生命力的鮮血,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凝固、止??!傷口邊緣那些因斧劈而翻卷的慘白皮肉與斷裂的肌肉纖維,也開始微微蠕動、生長,仿佛有無數(shù)無形小手,正以一種完全超越現(xiàn)代醫(yī)學(xué)理解范疇的神奇方式,高速而完美地修復(fù)著受損組織!
那股涌入他體內(nèi)的精純能量,一部分直接作用于傷口,進行著堪稱神跡的修復(fù);而另一部分,則化為股股溫和舒適的暖流,迅速流遍他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如最甘醇的瓊漿玉液,滋養(yǎng)著他因失血而干涸萎縮的細(xì)胞,補充著大量流失的生命力,驅(qū)散著那股幾乎要將他徹底吞噬的死亡冰冷與虛弱。
陸一鳴原本渙散不堪、即將沉入永恒黑暗的意識,在這股突如其來、磅礴的生命能量滋養(yǎng)下,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禾苗,開始一點點恢復(fù)清明與活力。
他模糊地感覺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溫暖的、充滿勃勃生機的能量場中。那種感覺如此奇妙,就像嬰兒重回母親子宮,被無盡的溫暖與安全包裹,充滿了寧靜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