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這個世界的常態(tài)。
暗紅天幕沉沉壓下,如一塊巨大血痂覆蓋著城市殘骸。零星火光在廢墟深處跳動,恰如垂死巨獸最后的喘息,將扭曲建筑投射成張牙舞爪的陰影。每一片黑暗似乎都在呼吸、蠕動,潛藏著無法名狀的恐怖。
空氣中凝固著一種窒息般的靜謐,這靜謐本身就是一種威脅。它被遠處突然爆發(fā)的凄厲非人之嘶吼猛然撕裂,緊接著是人類短促絕望的哭喊,然后一切重歸于死寂。這聲音的二重奏,是末日廢墟的夜間保留劇目,不斷提醒著每個蜷縮于角落的幸存者,死亡鐮刀從未遠離。
陸一鳴蜷縮在一棟三層小樓的二樓房間,他沒有夜間行動的愚蠢念頭。白日的“野外科考”讓他深刻認識到,夜晚屬于那些“異界訪客”的主場,人類只不過是菜單上的一道菜。他憑借對地形的初步判斷與一絲微不足道的運氣,在黃昏前找到了這個臨時庇護所。此地原是一家小型會計師事務(wù)所,如今只剩下破碎隔斷與散落一地的文件。他用一張翻倒的辦公桌和幾把椅子死死抵住房門,又用厚重的窗簾殘片遮蔽了唯一尚算完好的窗戶。
這“安全屋”比排水溝豪華太多,安全感卻同樣稀薄。
他不敢生火,哪怕冰冷混凝土地面正不斷汲取他體內(nèi)的熱量。任何一點異常光熱,都可能成為黑暗中掠食者的燈塔。他只能將便利店廢墟里找到的一條臟污破舊的羊毛毯裹在身上,將自己縮成一團,像個即將凍僵的流浪漢。
耳朵,是他此刻最信任的器官。
他聆聽著外界一切。風(fēng)穿過破損窗框發(fā)出嗚咽,像女鬼低泣。遠處金屬被撕裂的刺耳聲響,讓他腦補出一幅巨獸拆解汽車的畫面。
然后,那聲音近了。
起初是沉重而有節(jié)奏的腳步,像有人拖著兩個巨大鉛球行走,每一步都讓地面?zhèn)鱽磔p微震動。緊接著,是一種令人牙酸的、指甲刮擦墻壁之聲,便響徹在他藏身的小樓外墻。
“咯吱……咯吱……”
那聲音不緊不慢,滿是戲謔意味,仿佛在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地。陸一鳴的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全身肌肉都繃緊了。他屏住呼吸,連心跳聲都覺得震耳欲聾。右手死死握著那柄從廚房帶出的斬骨刀,冰冷金屬觸感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他身體緊貼墻壁,隨時準(zhǔn)備在對方破門而入的瞬間,發(fā)起人生最后一次,或許也是最絕望的反擊。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得無比漫長。他能清晰聽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流之聲,能感覺到冷汗從額頭滑落,浸濕眼角。
所幸,那腳步聲與抓撓聲在樓下徘徊數(shù)分鐘后,似乎失去興趣,最終緩緩遠去。直到那聲音徹底消失在遠方黑暗中,陸一鳴才像虛脫一般,靠著墻壁緩緩滑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透。
這個夜晚,他就在這樣一次次的驚心動魄中度過,警惕而不眠。
當(dāng)翌日黎明,永恒的暗紅天幕再次取代正常日出,用一種病態(tài)光線涂抹著破碎大地時,陸一鳴才感到一絲解脫。但一夜的高度緊繃,讓他的精神如被拉伸到極限的橡皮筋,此刻充滿疲憊與酸痛。他眼窩深陷,布滿血絲。
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等待,就是慢性zisha。”他沙啞地自語,聲音在這空曠房間里回蕩。
他僅存的食物只剩下最后兩塊壓縮餅干,水也只剩小半瓶。繼續(xù)像老鼠般在廢墟里東躲西藏,靠撿拾前文明的殘羹剩飯過活,不僅效率低下,且每一次外出,都是一場拿性命作賭的輪盤賭。更重要的是,他內(nèi)心的火焰已被點燃。
那種對力量的原始渴望,對“管理者”宣告中那神秘“契機之石”的好奇,如無數(shù)螞蟻在他心臟上爬行,讓他焦躁不安,再也無法抑制。
昨夜的恐懼,非但沒有擊垮他,反而成了最猛烈的催化劑。
“我必須……主動去尋找一塊完整的‘隕石核心’!”
這個念頭,經(jīng)過一夜醞釀與恐懼發(fā)酵,終于破土而出,長成一棵堅定不移的大樹。他從地上站起,動作因僵硬而有些遲緩,但眼神卻前所未有的明亮,仿佛有兩簇火焰在燃燒。
他的腦海中,反復(fù)回響著那個冰冷無情的聲音:
“為輔助原生生命體探索‘突破世界極限’之途徑,‘管理者體系’將投放‘契機之石’至星球地表。‘契機之石’蘊含引導(dǎo)潛能之特殊能量,請妥善利用?!?
他想起了自己吸收那塊沾血隕石碎片時,身體被撕裂又重組的劇痛,以及隨之而來的、仿佛掙脫某種枷鎖的暢快感。那小小碎片,蘊含的能量有限,吸收過程也充滿致命兇險,但它卻像一把鑰匙,為他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如果能找到一塊完整的、能量更充沛的‘隕石核心’……在神秘書冊的輔助下,安全吸收它的能量……”他喃喃自語,呼吸變得急促,“我的實力,絕不僅僅是身體強化這么簡單。模擬、具現(xiàn)、強化……三大能力的潛力,或許能真正被開發(f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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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再僅僅為了活下去,更是為了抓住那虛無縹緲的“升維資格”,為了在這個被神拋棄的世界里,重新奪回自己命運的主導(dǎo)權(quán)!
當(dāng)然,理智告訴他,這個決定近乎瘋狂。他從自己的實驗記錄本中知道,隕石落點,即是高能輻射區(qū),也是高危怪物區(qū)。那些地方是能量富礦,也必然是強大存在的巢穴。同時,也一定會吸引其他和他一樣渴望力量的幸存者。在那里,他要面對的敵人,可能不僅僅是怪物。
但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
“風(fēng)險與收益永遠成正比。在這個世界,不敢冒險的人,第一個死。”他對自己說。這既是自我催眠,也是他從這幾天經(jīng)歷中總結(jié)出的血腥真理。
他攤開那本布滿污漬的實驗記錄本,珍視地撫平褶皺的紙頁。上面用簡陋符號與潦草字跡,繪制著他用雙腳雙眼丈量出的求生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