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神殿主殿的路,非臺階非坡道,而是一條筆直、寬闊、漫無盡頭巨石長廊。
長廊存在本身,即是一項建筑奇跡。地面由一整塊未經(jīng)切割黑曜石鋪就,平整如鏡,倒映穹頂人造星空。行走其上,仿佛踏星河而行。廊道寬度,足可并排行駛數(shù)十輛重型卡車;高度則與主殿一致,是那令人敬畏、望不見頂數(shù)百米。
長廊兩側(cè),并非空無一物石壁,而是被一幅幅頂天立地、彼此相連浮雕壁畫完全覆蓋。
這些壁畫尺幅之大,早已超出“畫”范疇,更似被賦予敘事功能巨型城墻。每一幅,皆如一塊豎立起來imax規(guī)格巨型電影屏幕,橫貫數(shù)十米,縱高達百米,充滿了排山倒海般強烈視覺沖擊。當(dāng)你立于其下,需拼命仰頭才能勉強將其全貌收入眼底。那源自巨大尺度壓迫感,令你情不自禁感到自身渺小。
壁畫風(fēng)格,古樸厚重,卻又帶著一種超乎想象寫實主義。雕刻線條,刀刀剛勁有力,深深嵌入巖壁,充滿力量感。仿佛雕刻者非用刻刀,而是在用雷電與風(fēng)暴,將一段歷史直接烙印在這不朽巖石。
最令人匪夷所思,是壁畫色彩。上色顏料,并非尋常礦物或植物,而是蘊含某種至今仍在緩慢釋放微弱能量特殊晶狀體。這使壁畫歷經(jīng)可能長達萬年甚至更久時光侵蝕,色彩依舊鮮艷奪目。畫中人物景物,栩栩如生,仿佛被時間按下暫停鍵,隨時都會再次活動。
只身立在這寂靜長廊,一股波瀾壯闊、蕩氣回腸史詩氣息,便如實質(zhì)潮水,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這是一種混雜輝煌、悲壯、榮耀與血淚復(fù)雜氣息,沉重得讓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靈魂仿佛被一只無形大手抓住,強行拖入那畫卷所描繪、一個遙遠得無法想象古老時代。
“這是……我族歷史?!?
艾奧羅斯聲音,打破永恒沉寂。聲音不再顫抖,轉(zhuǎn)為一種沉重、近乎虔誠崇敬。他緩緩行至第一幅壁畫下,修長手指伸出,卻在即將觸及冰冷石壁時停住。只是虛虛地、一寸寸拂過畫卷表面。這動作,仿佛并非觸摸巖石,而是撫摸先祖布滿傷痕滄桑臉頰,進行一場跨越無盡時空無聲對話。
陸一鳴和伊麗絲也湊過去。他們站在那巨大畫卷下,開始仔細、逐一研究這些沉默、卻又比任何書籍都更震撼史書。
艾奧羅斯時斷時續(xù)、帶著濃厚個人感情解說下,一段被世界徹底遺忘、塵封遠古秘辛,如一幅壯麗而殘酷畫卷,在他們?nèi)嗣媲?,緩緩一幕幕展開。
第一幕壁畫,描繪一派祥和寧靜、令人心生向往黃金時代。
畫面上,是一片廣袤無垠、美麗富饒到極致大地。天空非單純藍色,而是一種如同最頂級藍寶石般、通透而深邃蔚藍。澄澈如洗天穹之上,漂浮著一株株巨大、宛如浮空島嶼巨型蕨類植物。根須如瀑布垂下,云霧在葉片間繚繞,甚至能看到小型瀑布河流,形成一個個獨立天空生態(tài)系統(tǒng)。
地面更是生機勃勃。各種陸一鳴聞所未聞奇花異草遍地盛開,散發(fā)肉眼可見、五顏六色生命光暈。清澈河流如一條條流動藍色綢帶,蜿蜒穿過平原與森林,河中游弋著散發(fā)微光魚群。
而在這片宛如神國樂土之上,生活著一群長有潔白羽翼、面容俊美、身姿優(yōu)雅類人生物。他們,便是艾奧羅斯先祖——傳說中、真正“風(fēng)之裔”。
壁畫上的他們,生活無憂無慮。有的展開巨大完美羽翼,在云端與天空浮島之間自由翱翔、追逐;有的三五成群,棲息參天巨樹枝干,引吭高歌,那歌聲仿佛能穿透石壁,在陸一鳴耳邊回響;還有的,與各種形態(tài)溫和、充滿靈性奇珍異獸和諧共處,比如為長有水晶犄角麋鹿梳理毛發(fā),或枕著體型如同小山般溫順巨獸肚皮安然入睡。
整幅壁畫,從構(gòu)圖到色彩,充滿極致生命力與蓬勃朝氣,描繪了一個不應(yīng)存在于現(xiàn)實、只應(yīng)出現(xiàn)在創(chuàng)世神夢境國度。
“看,”艾奧羅斯伸手指著壁畫上那些正在飛翔羽人,聲音充滿無法掩飾向往與一絲失落,“他們的翅膀……每一對,都比我完整、巨大得多。傳說中,我們最古老先祖,生來便能與風(fēng)融為一體,無需任何修煉,就是天生天空之王。天空,便是他們的王國?!?
陸一鳴默默看著,他那分析型思維已飛速運轉(zhuǎn)。他注意到,壁畫中生態(tài)環(huán)境,是一個高度穩(wěn)定、能量充沛、法則健全完美閉環(huán)。這與“管理者”降臨后、現(xiàn)今地球上那種混亂、駁雜、充滿排異反應(yīng)生態(tài)體系,截然不同。這證明,這是一個完全獨立、本土、高度發(fā)達自然生態(tài)體系。它無需外界干預(yù),就已達到一個文明所能想象最理想狀態(tài)。
懷著對那黃金時代無限遐想,他們緩緩走向第二幅壁畫。
剎那間,畫風(fēng)陡然一轉(zhuǎn)。
之前那和諧寧靜田園牧歌,被一聲刺耳、充滿惡意噪音,撕得粉碎。
畫面背景,那片澄澈如藍寶石天空,被一道道巨大、扭曲、丑陋黑色裂隙無情取代。那些裂隙,并非簡單空間裂縫,邊緣翻涌混沌不堪、令人看一眼便精神錯亂暗紫色能量。那能量充滿負面信息,仿佛宇宙本身無法愈合、正在流膿恐怖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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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些猙獰傷疤中,無數(shù)形態(tài)扭曲、不可名狀、存在本身就是對生命與秩序最大褻瀆怪物,正如同決堤黑色潮水,瘋狂、貪婪涌出。
這些怪物形象千奇百怪,充滿最瘋狂、最邪惡想象力。
有的,像是無數(shù)腐爛尸骸與殘肢,被強行拼接縫合而成、高達百米臃腫肉山。體表無皮,只有不斷蠕動肌肉組織與一張張痛苦哀嚎人臉。黑色、散發(fā)惡臭膿液,從那些人臉七竅緩緩流淌,將大地腐蝕得滋滋作響。
有的,則是沒有固定實體、由純粹負面能量與怨念構(gòu)成巨大陰影。它們沒有五官,只有一片能吞噬一切光線深邃黑暗。它們?nèi)缫魂嚭谏L(fēng)暴,席卷美麗大地。所過之處,無論是參天巨樹,還是艷麗鮮花,都在瞬間失去所有生命力,化作一片灰敗脆弱塵埃。
還有的,則是披著厚重甲殼、長著無數(shù)只毫無規(guī)律排列、散發(fā)猩紅色光芒復(fù)眼,以及鋒利如刀鋒節(jié)肢巨大甲殼巨獸。它們存在本身,就散發(fā)一股混亂、狂暴與純粹毀滅氣息。
就在陸一鳴被這地獄般景象震撼時,他瞳孔猛地一縮!
因為,在那些猙獰可怖、如同神話造物巨大怪物群中,在那畫面邊緣與角落,他赫然看到幾張令他頭皮發(fā)麻“熟悉”面孔!
盡管在細節(jié)、體型和兇悍程度上有所差異,但那種本質(zhì)上、源自骨子里扭曲與邪惡感,與他在末世初期、地球上遭遇那些低等級異維度生物,簡直如出一轍!
比如,壁畫左下角,描繪一群手持骨棒、正瘋狂啃食羽人尸骸生物。身形,分明是哥布林放大強化版,更加高大強壯!
另一處,他看到一頭體型酷似巨狼,但渾身卻燃燒慘綠色、充滿腐蝕性氣息恐怖魔物。這不正是他曾遭遇、那些惡齒犬和魔化巨狼最終進化形態(tài)嗎?!
“這些東西……”
陸一鳴心臟,在那瞬間,被一只冰冷手狠狠攥住,劇烈、不受控制跳動!
“絕對不是巧合……”一個冰冷而可怕念頭,如同閃電,劃破他所有認(rèn)知,“難道說……‘管理者’現(xiàn)在投放到地球上那些所謂異維度生物,根本不是隨機,而是……當(dāng)年入侵這里這群恐怖怪物‘低配版’,或它們后裔?!”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感到一陣發(fā)自靈魂深處悚栗!后背寒毛,根根倒豎!
如果這是真!
那么,“管理者”所謂“給予原生生命體三年時間突破世界極限”這場末日試煉,其本質(zhì),又到底是什么?!
是單純、毫無意義篩選嗎?不!這更像是在……模擬!在復(fù)刻!
在模擬一場曾經(jīng)真實發(fā)生過、并最終毀滅一個如此輝煌古老文明真實戰(zhàn)爭!這場席卷了他整個世界末日,難道,只是一場被某個更高存在精心-->>安排、以地球和全人類命運為舞臺、冷酷歷史重演?!
無數(shù)疑問,如同咆哮洪水,瞬間沖垮他思維堤壩,讓他的大腦陷入一片巨大、冰冷混亂。
他懷著這份巨大驚駭,腳步沉重,走向第三幅壁畫。
這一幅,是整個歷史長廊中,最為宏大、最為壯麗,也最為慘烈一幕。
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了。
壁畫之上,艾奧羅斯先祖?zhèn)?,那些風(fēng)之裔,臉上再沒有黃金時代寧靜與歌聲。取而代之,是視死如歸決絕與滔天憤怒。他們換上流線型、閃爍能量光輝銀白色鎧甲,手中則持握各種外形奇特、充滿科幻美感武器。
有的武器形如長弓,拉開后射出卻非箭矢,而是一道道足以貫穿天際湛藍色能量光束。這些光束,能在怪物群中,精準(zhǔn)犁開一道道寬達數(shù)米焦黑溝壑。這顯然是一種極為先進、威力巨大能量武器技術(shù)。
他們的羽翼,此刻也不再是用于優(yōu)雅飛翔,而是化作進行超高速機動、最犀利殺戮工具。他們?nèi)缤y色閃電,在被染成暗紅色天空中穿梭、折轉(zhuǎn),與那些鋪天蓋地怪物,展開一場場最原始、最血腥生與死搏殺。
整個天空,整個大地,都化作一座巨大、燃燒血與火熔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