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他暗中布局多時,故意縱容胡惟庸的種種惡行——
只為編織一張能徹底廢黜丞相制度的大網(wǎng)!
此事除他與搜羅罪證的錦衣衛(wèi)外,無人知曉。
講堂內(nèi),秦王朱樉高聲應答:百官權柄皆出自天子,豈能與皇權等同?更遑論僭越!
燕長傾笑而不語,轉(zhuǎn)而環(huán)視眾皇子:諸位殿下也這般認為?
太子朱標沉吟道:丞相之權...確有可能比肩皇權。
這一年來輔政的經(jīng)歷,讓他深切體會到胡惟庸對儲君乃至天子的藐視。
胡惟庸時常駁回太子朱標的奏疏批復,連半句解釋都欠奉,徑直將自己的意見發(fā)往六部施行。
這般做派,令監(jiān)國輔政的朱標深切體會到——相權竟凌駕于儲君之權!
相權確可與君權比肩。朱標凝眉沉思,東漢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何止分庭抗禮?
但州縣官吏之權,總不至于僭越君權吧?朱棣突然插話。這位燕王能道出曹操作例,全賴道衍和尚平日講述的藩王掌故。
曹操挾天子的典故一出,殿內(nèi)諸皇子頓時恍然。雖說太傅們總將曹孟德作反面教材,但朱樉、朱棡等人更在意的是權臣霸府的玄機。
......
燕王所極是。燕長傾贊許的目光讓朱棣胸膛微挺,秦相呂不韋、李斯,唐相李林甫,宋時賈似道、史彌遠、秦桎,哪個不是群臣只拜丞相不朝天子?
燕長傾列舉諸多事例,指出丞相之權常與天子之權并駕齊驅(qū),甚至凌駕其上,令太子朱標、秦王朱樉、晉王朱棡等皇子瞠目結(jié)舌。
他們從未想過,丞相竟能通過職權與天子分庭抗禮,乃至反制皇權!連提出曹操之例的燕王朱棣亦感意外。原以為此類情形罕見,不料歷朝歷代皆有丞相權傾朝野之事,尤以宋朝為甚。
眾皇子心中暗惱:那些天子究竟如何執(zhí)政?竟縱容臣權侵奪君權!
暗室內(nèi),朱元璋冷哼一聲,目光森然,對此毫不意外。
丞相一職早該廢除!
雖有賢相輔政,但權相更為常見!
歷代皆有丞相僭越君權之例,若留此制,后世若遇庸弱之君,皇權必遭壓制!
屆時君不君,臣不臣,天子威嚴何在?!
為保朱家江山,必廢丞相,永絕后患!
燕長傾繼續(xù)道:
“除丞相外,京師百官與地方官吏之權,同樣可抗衡乃至壓制君權!”
“如唐末節(jié)度使,擁兵自重,截留賦稅,抗命不遵,致使天子詔令如同虛設?!?
“宋太祖趙匡胤鑒于此弊,加之自身奪權之經(jīng)歷,遂推行重文輕武之策,嚴限地方武將之權?!?
“為避免地方勢力再度演變?yōu)轭愃乒?jié)度使那般與皇權抗衡,甚至凌駕于天子之上的存在!”
“然而前文已述,僅憑天子一人之力難以維系如此龐大的皇權體系?!?
“即便削弱了地方州府縣官及武將的權勢,天子仍無法真正掌控這部分權力?!?
“若天子真能完全掌控,當初又何須將天下權柄下放?”
“當皇權總量不變,某處權柄削弱時,必有另一處權柄隨之增強!”
“而真正獲得權力滋養(yǎng)的群體,正是朝堂文臣集團,更確切地說——是以士大夫為代表的文官集團??!”
“當?shù)胤綑啾諝w,轉(zhuǎn)嫁于朝堂群臣之時?!?
“此刻朝臣之權,實質(zhì)上已與皇權無異。”
“北宋文彥博所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正是朝臣權柄等同皇權的最佳佐證!”
“由此引出關鍵:丞相之權、朝臣之權、地方官員之權,皆源自天子授命?!?
“為何這些受權者竟能在特定時期與皇權分庭抗禮,甚至反制皇權?!”
太子朱標與諸皇子朱樉、朱棡、朱棣等人聞俱是一怔。
隨即陷入燕長傾提出的深邃之問。
確實!
明明這些權柄皆出自天子。
為何受權者反能以天子所授之權壓制天子?!
這豈非如同操縱天子左手擊打右手般荒謬?!
左手打右手?!
......
靈光乍現(xiàn)間,太子朱標與眾皇子似有所悟,卻難以捕捉那轉(zhuǎn)瞬即逝的關竅。
恰似考前熟讀經(jīng)義,臨場應試時卻難將考題與所知相印證。
暗室中旁聽的朱元璋亦陷入沉思。他先前只察相權對皇權的威脅,卻未深究相權何以能威脅皇權。
或許,他從未像此刻這般觸及問題的核心。
......
太子朱標、朱樉、朱棡、朱棣等皇子們面露困惑時,燕長傾輕笑著點撥道:
不妨回憶《屠龍技》首章要義。
再想想東漢曹孟德、唐末藩鎮(zhèn)節(jié)度使、宋朝士大夫集團,三者有何共通之處?
朱標凝眉低語:
《屠龍技》開篇明,武力即權力,權力源于武力。
清朗的聲音在學堂內(nèi)回蕩。
朱樉眼中閃過明悟:
曹孟德挾天子令諸侯,坐擁雄兵數(shù)十萬。
兵者武力也,武力即權力——有兵則有武,有武則有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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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棡撫掌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