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斜斜掃過鵝城中英路的界碑,路面上往來行人多攥著泛黃的通行證,網(wǎng)袋里鼓鼓囊囊的貨物晃出邊角——這里是內(nèi)地與香江民間物資暗涌的“灰色通道”,空氣里既飄著對岸傳來的粵語旋律,又混著本地小販的吆喝,而《童年》專輯磁帶,正借著這條通道在非法交易里瘋狂流轉(zhuǎn)。
持黃證的居民能攜帶少量商品往返,早期“代購”的萌芽便在這縫隙里冒了頭,可交易不僅規(guī)模受限,還得時刻盯著巡邏的身影,稍有不慎就是罰款,連口袋里的貨都可能被沒收。
熊衛(wèi)華在這條路上摸爬滾打了五年,靠著跟周邊攤販、保安的熟絡(luò),成了圈子里小有名氣的地下磁帶販子。
這天他穿了件寬大的夾克,左右胳膊各挎著個帆布袋,袋子被磁帶撐得棱角分明,提手勒得指節(jié)泛白。
他弓著背往巷口走,每走幾步就頓一下,眼角飛快掃過身后——巷子里的墻皮脫了塊,露出里面的紅磚,風(fēng)一吹,墻上貼的舊海報嘩啦啦響,倒成了他的“掩護”。
終于到了約定的老地方,穿深灰正裝的王生正靠在電線桿上抽煙。熊衛(wèi)華湊過去,聲音壓得幾乎貼在對方耳邊:“王生,5000盒,都在這了?!?
王生沒接話,先把煙蒂摁在墻根,目光繞著巷子轉(zhuǎn)了兩圈——確認沒穿制服的人,也沒探頭探腦的路人,才伸手拉開帆布袋的拉鏈。
看見盒面上印著《童年》的封面,他嘴角勾了勾,從內(nèi)袋摸出一沓用報紙裹著的現(xiàn)金,指尖飛快數(shù)了兩遍,才壓進熊衛(wèi)華手里:“,下次多帶點,這點貨不夠我賣一個星期?!?
熊衛(wèi)華捏著錢,指腹蹭過粗糙的紙幣,眉頭還皺著:“你們不是前陣子都聽許管杰的歌?怎么又轉(zhuǎn)回來要《童年》了?”
“風(fēng)向變得快。”王生正把磁帶往自己的黑包里塞,動作麻利得很,“之前許管杰火,現(xiàn)在大家又搶著要《童年》,這才是賺錢的機會?!?
“我都給你供了1萬盒了……”熊衛(wèi)華的聲音發(fā)緊,“我總怕哪天被抓,這風(fēng)險太大了?!?
王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輕:“市場需求擺在這,1萬盒才夠塞牙縫。放心,只要你別張揚,沒人會管。明天這個點,還在這見?!?
熊衛(wèi)華沒再多說,只是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就往巷外走。剛拐到主路,就瞥見幾個穿藏青制服的保安,他忙從口袋里摸出皺巴巴的5元紙幣,趁人不注意塞到為首的保安手心。
保安指尖捏了捏錢,眼皮都沒抬,只朝他身后掃了一眼,便轉(zhuǎn)身往另一條巷口走。
這一路下來,他前后塞了二十個保安,1000塊錢散出去,才算把懸著的心放回肚子里——他賣的不是違禁品,又肯給好處,保安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別鬧到明面上。
另一邊,王生把磁帶都裝上車,沖司機喊:“阿華,開車,回香江?!?
司機謝華一邊擰動車鑰匙,一邊好奇地問:“舅舅,咱們直接灌制不行嗎?何苦花這么多錢拿貨?”
王生靠在椅背上,手指敲著膝蓋冷笑:“我倒想灌制,可時間趕不及——現(xiàn)在多少人盯著《童年》的生意?我得先把這批貨拋出去。你算筆賬:拿貨價5塊人民幣一盒,現(xiàn)在1港元兌5毛人民幣,折算下來才10港元成本,我按20港元賣,一盒凈賺10港元。這5000盒,到手就是5萬港元的純利?!?
謝華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語氣里滿是感嘆:“沒想到內(nèi)地音樂能這么火,《童年》是真好聽?!?
“內(nèi)地音樂的潛力,早該被看見的。”王生望著窗外掠過的街景,眼里只剩盤算——利益像根繩子,牽著他們在違法的路上越走越遠,也把當(dāng)時音樂市場的暗涌、監(jiān)管的漏洞,都扯到了陽光下。
而《童年》引發(fā)的爭議,從來不止于非法交易。專輯里大膽的電子音樂元素、獨特的編曲與演唱風(fēng)格,像一顆石子投進死水,撞開了音樂創(chuàng)新與傳統(tǒng)傳承的碰撞——這碰撞里,藏著整個行業(yè)該醒的盹。
羊城的午后透著悶熱,新世代影音公司門口的梧桐樹葉蔫蔫地垂著,老葉從黑色轎車的后備箱里拖出三個帆布大袋,袋口露出半截印著《童年》-->>封面的磁帶盒,陽光一照,油墨字泛著亮。他朝著二樓喊:“阿強,阿強!快下來搭把手!”
李強的腦袋從二樓窗戶探出來,頭發(fā)有些亂,嗓門卻亮:“怎么還帶這么多?陳落、李海英,下來幫忙!”
沒一會兒,四個大男人圍著四個袋子往二樓抬——袋子沉得很,踩樓梯時發(fā)出“咯吱”的響。
剛把袋子放穩(wěn),老葉就瞥見沙發(fā)上坐著一對夫婦和個小男孩,正拿著餅干吃,當(dāng)即笑了:“阿強,這就是李默然吧?跟你說的一樣,虎頭虎腦的?!?
李強搓了搓手,語氣里帶著點惋惜:“可不是嘛??上КF(xiàn)在錄像機少,國內(nèi)影像技術(shù)又不成熟,不然把《童年》做成影像帶,還能多走點銷量?!?